龍氣
在巨大的海怪面前,人類是渺小的。
就算是能在邪修界止小兒夜啼的桓宗,在三隻海怪面前也要處處留心,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聽到箜篌叫他回去,他一劍斬斷迎面襲來的巨足,返身跳到了林斛的飛劍上。
「海怪身上有奇怪的靈力氣場,雖然不能化成人形,但已經有了靈智。」他渾身上下整潔極了,實在很難讓人看出他剛剛跟巨怪進行了一場惡戰。
「這些海怪如此巨大,仙長你修為高深,在他們之間遊刃有餘,為何不把他們就地斬殺?」鹹魚大叔裹緊身上的破舊的袍子,面色慘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他們生於大海,長於大海,從未到海岸邊去禍害過人類,能夠開靈智更是難得,我們因為路過就要斬殺它們,對他們而言,何其的不公?」桓宗收起龍吟劍,見兩頭怪又要張嘴嘶鳴,已經有經驗的他忙用靈力結下了一個結界,把巨大的聲音攻擊擋在結界外。
聽到這席話,最意外的不是鹹魚大叔,是林斛。以前的公子不會在意這些,更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早在海怪招惹他的時候,說不定就毫不留情一劍劈了下去。
「仙長不是戒葷食的人,斬殺一頭動物,與斬殺十頭又有何差別。」鹹魚大叔抹了一把臉上腥鹹的海水,輕聲嘀咕道,「不過是說著好聽而已。」
「我們人類在做出選擇的時候,自然以人類利益為尊,以其他動物為食,是我們活著的本能。盡量不去殺害已經開啟靈智並且沒有作惡的生靈,是我們人類獨有的慈悲心。」箜篌笑了笑,「這片大地上所有生物都依附於大地,所有生靈都在搶奪屬於天地的東西。活下去是本能,獸類吞吃人類的時候,從不會去分辨這個人是好還是壞,是老還是幼,它們永遠依從內心對食物的渴求。」
「我們人類不一樣。」箜篌摸了摸臉,「雖然這麼說有些不要臉,但我仍然認為,我們人是特別的。」
鹹魚大叔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與上次相見時,有些不同了。」
「那當然。」箜篌點了點頭,嬉笑道,「我升華了。」她低頭看了眼在結界外企圖攻擊他們的海怪,「林前輩,我們走!」
好像是是一陣風,又好像是一道閃電,箜篌第一次扭頭往後看時,海怪還遠遠跟在後面,再扭頭的時候,茫茫大海上哪還有海怪的身影。
天色漸晚,海面升起了薄霧。海風呼呼刮著,海水漆黑如墨,彷彿張開大嘴的巨獸,隨時都有可能把他們吞噬。
「林前輩,這裡好像有些不對勁。」箜篌皺了皺眉,靈氣紊亂,海底深處似乎有股奇怪的力道,想要把他們給吸進去。她抬頭看了眼天空,不知什麼時候濃霧已經遮天蔽日,讓她無法借著天上的星辰位置來判定他們所處在何方。
「海上有很多奇怪的傳說,據說當旅人在海面迷路,被濃霧環繞時,厄運就會降臨。」鹹魚大叔幽幽看了箜篌一眼,「再強大的修士,都躲不開大海的詛咒。」
氣氛變得詭異的安靜,這種安靜的氛圍讓大叔有了講傳說的興緻,他長嘆一聲:「據說……」
「這個有用么?」箜篌從收納戒里掏出來的東西,讓鹹魚大叔閉上了嘴。因為箜篌手中拿著的是可以指明方向的司南,而且還是由修真界三大煉器師之一的秋霜長老親手煉製。
這是秋霜長老得知箜篌與桓宗要出海,當天以巨額價格請飛劍使者加快加急送到箜篌手上的。
司南到箜篌手中時,她跟桓宗已經快要到海邊了。
鹹魚大叔沒了講傳說的興緻,扭頭看著四周的濃霧:「司南在海上確實有指明方向的作用,但是大海上有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有時候就算是司南,與無法正常使用。」
話音剛落,司南地盤上的磁勺開始瘋狂轉動,根本不受半點控制。
箜篌:「……」
「大叔,你能在海上抓那麼多魚,靠的是這張嘴嗎?說什麼就靈什麼……」箜篌見司南忽然失去了效用,只好把它收了起來,扭頭問桓宗:「桓宗,要不讓我駕馭飛劍試一試?」
鹹魚大叔:「……」
年輕人可真有用處,這麼詭異危險的情況下,還敢提出試一試?
「好。」桓宗對林斛道,「林斛,讓箜篌試試。」
鹹魚大叔總算明白,當男人沉迷美色時,真是百無一用。
黑漆漆的大海上,濃霧彷彿不要錢一般,凝實得宛如布幔。箜篌試圖飛高一些,以便躲開這些濃霧,哪知道她剛超出某個高度,海底那股莫名的力量就把飛劍擠壓得東倒西歪,讓她不得不維持原本的高度睜眼瞎轉悠。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著一時半會兒飛不出去,箜篌乾脆讓飛劍變大,四人盤腿坐下吃起晚膳來。
人生在世,唯有美食華服還有自家美人不可辜負。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吃完手中的肉乾,箜篌喝了幾口靈液,「你們說那位忽然消失的魁贏散仙,會不會因為情緒低落,來到海上散心,然後不小心在海上迷路了?」
修士們總以為自己修得大道,就能夠爭天贏地,自稱能夠移山換海。然而真正到了茫茫大海上,才知道「移山換海」中的海,可能是名為海的湖泊。真正的大海足以讓天下所有修士生出敬畏之心。
「魁贏散修是整個凌憂界修為最高的修士,若是他都在海上迷路,那我們可能要在海上轉悠上百年。」林斛把腦海中散仙倉皇找路的畫面扔出去,「魁贏真人這麼多年不曾現身,或許早就隕落了。」
箜篌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林前輩,你不要害怕,我一定把你們帶出去。」
林斛面無表情道:「多謝箜篌姑娘,我不害怕,你慢慢找。」
不知箜篌在海面上找了多久,桓宗與林斛表情越來越凝重,這麼長的時間過去,按理說天色早就該亮起來,然而此刻四周還是一片漆黑。他們恐怕不是迷路,而是掉入了某種環境之中。
「你們看下面。」箜篌指著下方漂浮在水面,肚皮翻白的魚,「這魚是死了嗎?」
她從收納戒里找了找,找出幾塊鹹魚干扔了下去,原本肚皮翻白的魚忽然鳴叫一聲,張開嘴把魚乾吞入腹中,魚尾一擺,在水中打起轉來。
「這是……懶婦魚?」林斛看著海中那條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在微笑的魚,原本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
終於在海面上看到了其他活物,詭異的氣氛也被打斷。
「我們跟著它走,說不定運氣好,就能衝出迷障了。」箜篌樂呵呵跟在懶婦魚身後。這條懶婦魚游得並不快,時不時還要吐出幾口水,來引起箜篌的注意。為了鼓勵懶婦魚繼續往前游,箜篌扔了不少好吃的下去。
「姑娘,這是一條魚,不是陸地上的狗。你是想讓它帶路,還是閑得無聊,想逗一條魚來玩。靠著懶婦魚,怎麼可能走出這……」
鹹魚大叔語氣一頓,看著迷霧外露出的小島。這座島很小,小到徒步走完這座島用不了兩刻鐘。他看了看荒無人煙的小島,又看了看身後的迷障,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剛才那條一路討吃的懶婦魚已經消失不見,鹹魚大叔沉默的跳到島上,默默看著箜篌發現了一個洞口。
「小島上竟然有這麼大一個洞口,而且裡面還有沒有海水倒灌。」箜篌扔出一個法器往裡面探了探,法器飛回來時,上面沒有沾上半點水氣,「按照話本規律,裡面說不定有某位大能的遺體,或是引起眾人哄搶的法器或是修鍊秘法。」
林斛唇角動了動,在箜篌雀躍的眼神中,還有公子冷淡的眼神下,他選擇了不說話。
「我們進去看看。」桓宗若有其事道,「說不定真能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林斛:「……」
男人為了讓喜歡的女人高興,真是什麼無聊的事都能幹出來,真是太可怕了。
四人進入洞穴,洞穴里沒有鑲嵌寶石,也沒有什麼暗器或是法陣,只有一些殘缺不全的魚骨,裡面連一條蟲子都找不到。洞穴以斜坡的樣式慢慢往下延伸,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后,箜篌竟然在頭頂上方看到了亮光。
她抬頭一看,洞穴上方是蔚藍的海水,海水中有顏色艷麗的魚兒游來游去。不知道有什麼陣法加持,海水竟然沒有倒灌進這個洞中。
他們已經走到了底,裡面沒有寶藏,沒有秘籍,更沒有高人遺骨,只有一張破爛的石船,還有布滿灰塵的石桌,石桌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看來也不能完全相信話本。」箜篌眯眼看著頭頂上方,那裡有陽光透過海水照射了進來。借著這縷微弱的光芒,她終於找到了這個洞府中最值錢的東西,一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貝殼。
「這是霧隱貝?」林斛有些不敢相信,連音量都抬高了,「價值連城的霧隱貝?!」
霧隱貝是十分稀罕的東西,不僅在陽光下能折射出漂亮的光芒,並且佩戴此物有驅散濃霧的功效,甚至一些結界與陣法都對佩戴霧隱貝的人無效。
此物雖然神奇,但是十分難得,所以僅存在於傳說中。
現在傳說中的神奇之物像爛泥一樣堆放在角落裡,林斛頓時覺得,神奇的動物似乎也不夠神奇了。
「這麼稀罕?」箜篌看了看沒有多少灰塵的石床:「這裡該不是哪個海怪,或是魚精的洞府吧?」
「這裡海味很重,沒有其他妖類的氣息。」林斛在四周望了望,「洞府外連一個結界都沒有,或許是無主之處?」
「算了,我們還是走吧。上面的結界還在,說明主人的魂體還沒有消失。」箜篌想象了一下小魚精回來,發現洞府有其他人類的氣息,自己積攢的漂亮貝殼也消失了,肯定會趴在地上哭個不停。
在陽光照射下的霧隱貝雖然珍貴又漂亮,但箜篌的良心不允許她不問自取。
「走了。」桓宗見箜篌往外走,握住了她的手。
「嗯。」箜篌笑眯眯點頭,「寶藏洞探險活動結束,多謝林前輩、鹹魚大叔鼎力相助。」
「哎喲!」跟在後面的鹹魚大叔摔了一跤,撞壞了屋子裡的石桌,從裡面滾出一個碧綠如春樹的玉瓶。
「龍氣。」箜篌停下腳步,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鹹魚大叔,彎腰撿起滾到了腳邊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