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門兒
丹藥還沒煉製出來,忘通看出箜篌的心不靜,乾脆趕她去教新入門的弟子術法,理由是免得新入門弟子還不認識她這個同門。
箜篌也想讓自己心態平和下來,免得影響到桓宗。雲華門這次總共只招了十餘名弟子,資質都還不錯,行事說話的風格,一看就特別符合雲華門。
這些年沉迷修鍊,箜篌擅長的大多是鬥法時用得上的手段,卜算、煉丹僅算得上懂得皮毛,煉器還好一些,零零碎碎跟桓宗學了不少煉器的手段。好在新入門的弟子都不用學這些,不然她這個宗門「老人」的顏面蕩然無存。
大部分新弟子之前雖沒見過箜篌,但是早已經聽過她的傳說。什麼四五年時間就鍊氣築基,外出遊歷兩年就到了心動期,還把修真界最有名的劍修仲璽真人給迷得神魂顛倒,讓琉光宗上趕著想與雲華門結親。還有五味庄與清風門,也是因為箜篌才會選擇雲華門依附。
幾個已經湊巧見到過箜篌的新弟子聽著四周小聲的討論,正想說箜篌師姐並不是艷麗無比的長相,殿外走廊就響起了腳步聲。
他們趕緊正襟危坐,不敢再發出聲音。
穿著流仙裙的華服少女踏階而來,臉上還帶著兩分笑意,姣好的容貌讓大家想到了半開半放的桃花,沾著露水的梨花,美中帶嬌,卻又不咄咄逼人。
「拜見箜篌師姐。」
「不必多禮,大家都坐下吧。」箜篌目光從眾弟子身上掃過,認真的樣子彷彿把每一個人的容貌都記在了自己的心中,「我不曾教過別人什麼東西,今天就按照我平日的修鍊習慣,給大家講一講,如何花最少的時間,引更多的靈氣入體。不過講這些之前,我必須告誡大家,修鍊並沒有便宜可撿。若是有人告訴你們,他能讓你們一夜修為飛速增長,你們如果打得過他,就狠狠的揍,千萬不要手軟。如果打不過,就回來叫同門幫著你們一起打。這種不要臉的騙子,缺的就是挨打。」
箜篌這些話逗得新入門弟子笑出聲來,箜篌再講什麼時,他們也全都聽了進去。
上午的課結束,箜篌在弟子們不舍的目光下走出授課的大殿,遇上了往這邊走的勿川。
「勿川師兄。」箜篌在月星門小世界的這些年,勿川修為已達元嬰境。她停下腳步,歉然一笑,「沒能參加勿川師兄的結嬰大典,我很抱歉。」
「沒關係,仲璽道友已經代你送了很珍貴的賀禮。」勿川向來嚴肅的臉上露出兩分笑,「你可以經常看到,但是仲璽道友送出手的賀禮卻不常見。」
箜篌:「……」
兩人說笑一陣,勿川想問箜篌丹藥的事,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天上的雲變了……」
箜篌的話讓勿川抬頭朝天空中望去,那裡的雲人紅中帶紫,像極了有極品珍寶現身的陣勢,那裡是晨霞峰,難道……
在他愣神間,箜篌已經化作一道急光,朝晨霞峰飛了過去。
「箜篌師妹!」勿川趕忙跟上,追到了晨霞峰的煉丹房外。
天上的紫霧越來越濃,甚至還有起雷之勢。勿川拔出劍道:「師妹,你小心,這是丹劫。」
有些丹藥太過貴重,會引起丹劫,雲華門的煉丹房每過幾十年,都會被雷劈一劈,勿川早已經有了不少的應對經驗。
「丹也有劫?」箜篌把鳳首拿在手裡,神情間有些擔憂,「這要怎麼辦?」
「不讓雷劫破壞丹爐,不然爐子里的丹藥就廢了。」風停雲卻在不停翻滾,勿川神情有些凝重,「這次的雷劫看起來不輕鬆,我們要小心一些。」
語畢,一道雷就直直劈了下來。勿川還來不及反應,就見箜篌騰空而起,拂袖硬生生把這道雷打了回去。
勿川默默把劍收回劍鞘中,他覺得自己好像不用出手了。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每道雷在半途時都被擋了回去,勿川仰頭望著在雷雲中傲立的少女,伸手摸了摸手臂,天才的世界,是他不能觸摸的。
身後有了其他人的氣息,勿川回首望去,桓宗不知何時站在了煉丹房外,身上的錦袍披在身上,沒有束冠,看著像是匆匆趕過來的。
勿川再看他,他卻沒有看勿川,眼神直直看著空中的少女,踏步就想飛到少女身邊。
「你可別去。」無名真人拉開門把他攔了下來,「在食用丹藥的前五日,你不能妄動靈氣。箜篌姑娘修為比我想象中還要高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就算她一時間撐不住,雲華門這麼多人,也不會讓她出事的。」
說到這,他看了眼桓宗:「她費盡心力想讓你好,是男人就要安心承受這份好。」
桓宗把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就這麼一會兒,金岳、忘通、珩彥都趕了過來,金岳想也不想便飛到了箜篌身邊,揮劍擋下一道雷劫。
箜篌身上染著雷劈后的黑灰,見修為比自己高的金岳過來了,毫不猶豫收起鳳首,朝金岳拱手道:「多謝金宗主,晚輩告退。」
她不能把自己弄得太狼狽,不然桓宗會擔心難過的。
金岳:「……」
見箜篌回來,桓宗拿出手帕擦乾淨她臉上的黑灰:「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前面幾道雷的威力不大。」箜篌仰頭看用本命劍擋最後一道雷劫的金岳,「金宗主對你可真好。」
桓宗擦乾淨她的嘴角,聲音溫和道:「我從小由師父親手教養,師父對我而言亦師亦父,師父待我如親子。」他換了一條新手帕給了箜篌,看著空中的金岳不再出聲。
第九道劫雷帶著摧枯拉朽之勢朝丹房劈來,金岳靠著一把劍,竟硬生生把雷劈斷,讓劫雷的力量消失於無形,這就是化虛境修士的能力。
煉丹房四周紫氣繚繞,在這紫氣中,隱隱有龍鳳交鳴,霞光頻現。
「丹成了!」
「成了!」
本應該最激動的箜篌,此刻卻茫然地看著煉丹房大門,成了?
她這是在做夢,還是真的?
青元小心翼翼捧著一粒丹藥出來,這幾天他們眼睛都沒眨,終於是煉出了這枚丹藥。
丹藥呈金紫二色,丹紋清晰,隱隱像是龍鳳纏繞在一起的樣子。天地乾坤,龍鳳呈祥,這枚丹藥里的藥材有些來自天空,有些來自海洋,也有些來自山川陸地,看似毫無章法,組合在一起,卻是生機。
生存之機,何其難得,難怪會引來丹劫。
青元把丹藥放到桓宗手裡:「趁此刻藥效最好,快點吃。」
桓宗握住丹藥,沒有馬上咽下,而是笑著看神情恍惚的箜篌:「箜篌。」
「啊?」箜篌睜大眼睛,看著桓宗。
桓宗拉過她的手,把丹藥放到她的掌心:「你喂我吃好不好?」
這份機緣是她賦予他的,他的人,他的心,自然也是屬於她的。
圓滾滾的丹藥躺在掌心,箜篌終於有了真實感,她眨了眨眼,眼眶發紅。又哭又笑道:「這麼大個人了,竟然還怕吃藥。」
「因為有人跟我說過,向最重要的人撒嬌,並不丟人。」
「是啊,我說過。」箜篌把丹藥喂到桓宗嘴裡,「你可以向我撒一輩子的嬌。」
丹藥入腹,五臟六腑的經脈開始重組,無數靈氣湧向靈台,靈台的縫隙開始漸漸融合。靈台對於修士而言,是最重要的地方,稍微受到攻擊都會痛苦無比,更別提把破裂許久的縫隙,硬生生用靈氣癒合。
桓宗痛得渾身是汗,可是這種痛又讓他高興,他知道自己可以陪箜篌更久,陪她走得更遠了。
痛的是桓宗,箜篌卻跟桓宗一樣白,她緊緊拽著桓宗的袖子,指甲掐破了手掌也毫無感覺。
「仲璽,熬過這會兒就好了。」金岳臉上掛著薄汗,勉強維持著一宗之主的穩重與淡定,「盤腿坐好,梳理體內靈氣,讓靈台與經脈之間的靈氣運轉毫無阻礙。」
箜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鬆開桓宗的袖子,盤腿在桓宗身邊坐下,與他一起運轉體內的靈氣。
隨後大家就看到,天地間的靈氣在箜篌與桓宗身上形成了一個圓,靈氣不斷在他們兩人之間運轉,此刻的他們像是一體,不分彼此。
整個修真界,千年也難得找到一對能夠天地雙修的人。因為氣場符合的人,不一定能夠互相毫無保留的信任。能夠彼此信任的人,又沒有這個契機。
完完全全相信彼此,這種事太難,太難。
珩彥與忘通站在一起,他對忘通道:「忘通師弟,這兩個年輕人真是天生一對。」
眼神可以騙人,語言可以騙人,但是天地雙修時靈氣的流轉卻無法騙人。這兩人若不是心靈相通,毫無保留,靈氣不可能流轉得這麼順暢。
外界的交談,箜篌與桓宗已經聽不見了,他們此刻處於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尤其是桓宗,這些年他因為靈台的困擾,修為不得寸進,但是心境卻因為這些磨難變得更加堅韌。他學會了愛,也學會了被愛,懂得了欣賞世間的美,還有生活的樂趣。
當靈台完全恢復時,天空中原本消散的劫雲與雷劫,又再度聚攏了過來。
「渡劫?!」忘通瞪大眼睛,「仲璽修為要晉陞了?」
箜篌與桓宗同時睜開眼,箜篌在桓宗臉頰上快速親了一下:「我為你護法。」
桓宗點頭:「等我。」
「好。」箜篌站起身,退到了雷劫範圍外。
雲華山下,五味庄弟子趴在房頂看山上時不時出現的劫雲,議論紛紛。
「雲華門是準備劈山嗎?」
半個時辰前才被劈了一場,現在又來?
「也許是嫌房子太久,準備重新修?」
不僅是五味庄的弟子在看,雍城百姓也紛紛擠到大街上,看這幅盛況。甚至還有百姓已經把鍋碗瓢盆拿了出來,就等渡劫成功后的那場靈雨。
有外地人擠過來,帶著討好的笑問:「雲華門這是又有哪個大能在渡劫了?」
周圍幾個百姓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幹什麼?」
「就是好奇問問,好奇問問。」外地人道,「聽說箜篌現在與仲璽真人大婚在即,我就過來湊個熱鬧。」
「哦。」幾位雍城百姓點了點頭,繼續扭頭看熱鬧。
外地人:「……」
不是說雍城人喜歡看熱鬧,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么,為什麼就不說了?
「雷來了,來了!」
「這雷可真亮,上次勿川仙長晉陞修為時,看起來有這麼嚇人嗎?」
「不能比不能比,看來這次是雲華門的哪位長老在渡劫。」
「我瞧著也像是這樣。」
外地人靜靜聽著,瞧著天空中的劫雲,臉色變來變去。
「宗門的長老怎麼突然渡修為劫了?」
外地人眼皮抖了抖:「你們沒聽說邪修入侵的事嗎,也許這位長老是因為邪修作亂,才不得不晉陞修為。」
匆忙之下晉陞修為,就算靠著丹藥勉強晉陞,也比不上靠著自身實力與心境晉陞踏實,而且從此以後,修為就再也不能晉陞,等於放棄了飛升的希望。
看來雲華門是破罐子破摔了。
外地人轉身外人群外走,匆匆往城門外走去。
還沒走到城門口,就突然被幾個百姓打倒在地,捆成了一個人肉粽子。
外地人罵道:「你們想幹什麼?」
「這麼大的熱鬧都不看,不是瞎子就是別有用心的人。」捆他的幾位壯漢冷笑,「你也不用對我們叫罵,反正你罵破了嗓子,也不會有人來幫你。我們只管把你交給宗門仙長,自然能分清是非黑白。」
外地人:「……」
去你爺爺個腿兒,雍城這個地方真是邪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