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
綾波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箜篌,在一群相貌普通的人裡面,若有一個姿色出眾的少女,自然會比其他人顯眼。只是她看出對方骨齡不過十五六歲,卻已經是築基五階修為,便沒有把目光過多的放在她身上。
見箜篌主動幫她向客棧里的人提問,綾波才主動開口道:「不知姑娘是?」
「在下雲華宗弟子箜篌。」箜篌向綾波行了一禮,「綾波仙子有禮了。」
「箜篌仙子好。」綾波回了一禮,臉上的表情鄭重了幾分。她聽說過箜篌的名字,兩年前師父跟她說,雲華門出了個跟她一樣的修鍊天才,年僅十四便已經築基,沒想到她們會在這裡相見。對於箜篌,綾波心情有些複雜,既欣賞對方的天分,又不喜歡一個比她小的姑娘搶去她的風頭,所以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女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其他人在心中暗暗吃驚,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一下子就遇到兩個大宗門的弟子。還有人想到白天時,有紈絝子弟調戲箜篌,如果那個紈絝子弟知道這位姑娘是雲華門弟子,恐怕早就嚇得腿軟了。
「不知箜篌姑娘晚上睡覺時,可曾察覺到什麼異動?」綾波問。
箜篌搖了搖頭:「今晚格外安靜,我也是聽到尖叫聲后,才出來的。」她在四周望了一眼,「尖叫聲是誰發出來的?」
那個尖叫聲格外凄厲,甚至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讓箜篌意外的是,在場所有人都說,他們也是聽到尖叫聲以後才跟著下樓的,沒有一個人承認是自己先發現了屍首。
見此情景,綾波臉色再度變得難看,那個尖叫聲是故意引他們出來的,也許這個人正裝作不知情的住客,得意洋洋地看著她束手無策,來嘲笑他們昭晗宗的無能。
他是在落昭晗宗的顏面。
想到這點,綾波美麗的臉上染上怒意:「兇手是想與我們昭晗宗為敵嗎?」很多事她可以忍,但是宗門的顏面,半點都不能丟。
其他人見綾波動了怒,心裡暗罵那個藏在他們中間的邪修,又怕死的下一個是自己,開始懷疑起身邊的人來。
「綾波仙子,既然此事發生在邱城,不如派人去通知邱城的城主,讓他一起來協助查案。」箜篌見綾波的婢女堵住了大門口,不讓任何人離開,「這樣你也能多幾個幫手。」
「若是他們能查出兇手,上個月便把人抓住,今天又怎麼會再發生這種事?」綾波語氣有些淡淡,「箜篌仙子,此乃我昭晗宗的事,請仙子由在下自己做主。」
這是嫌她多管閑事咯?
箜篌往樓梯圍欄上一靠,雙手環胸,懶洋洋道:「綾波仙子請便。」說完,雙眼一閉,開始養起神來。
明明對方沒有跟她爭鋒相對,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但是綾波莫名覺得,自己心頭上有口氣被堵住了,偏偏她還不能發火。沉著臉對手下的婢女道,「把月蓮的屍骨收好,明日就地安葬。」
「姑娘,月蓮祖籍在平城,奴婢想把她的骨灰帶回平城安葬。」與月蓮交好的婢女硬著頭皮跪下,「求姑娘允許。」
綾波面無表情看了婢女一眼,冷聲道:「好。」
說完,她看了眼眾人:「在事情沒有查清楚前,還請諸位在客棧多住幾日,費用由在下承擔。」
眾人雖然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是綾波開了口,誰也不敢反駁,只得稀稀拉拉有氣無力地應了。偶有幾個膽子大的,也只敢小聲嘀咕幾句,卻不敢當著綾波的面反駁。
按照規矩,客棧里出了命案,確實不能輕易離開。但若查清身份,證明自己清白后,是可以離開的。昭晗宗的這位綾波仙子,分明是把他們所有人都當做懷疑對象了。
綾波才不管這些人怎麼想,她入昭晗宗不足二十年,已是金丹期修為,在宗門內受足了寵愛,是聞名整個修真界的天才,誰不給她幾分顏面?至於這些修為平平甚至是普通人類的住客,她也只是面上客氣,實際根本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裡。
這些人私下裡抱怨就抱怨了,當著她的面,不還是恭恭敬敬稱她一聲仙子?
就在大家準備回房間休息時,城主杜彬帶著人過來了,他一進門就向眾人致歉:「杜某管理不嚴,讓諸位受驚了。」說完,朝眾人行了一個大禮。
眾人連連還禮,說這是邪修作亂,不怪杜城主云云。邱城雖不大,但與雲華門相鄰,屬於雲華門的附屬城。雲華門平日雖然不愛插手管附屬城的事,但若是鬧大了,雲華門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惹不起惹不起。
「弟子見過箜篌師叔。」杜彬穿過人群,來到箜篌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晚輩禮。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箜篌站直身體,指了指下面,「這裡的事情你來解決,我去睡覺。」她打了個哈欠,轉身準備回房間。
忽然,她腳下一頓,指著縮在門口的華服青年,「這位是?」
「回師叔的話,這是犬子杜京。」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年沒有通過入門考核,所以還沒有機會加入門派,但是按照輩分,他是您的徒孫輩。」
「哦,徒孫啊。」箜篌似笑非笑地看著杜京,「瞧著……還挺精神。」
「師叔過獎了,這個孽障整日招貓逗狗,不做正事,二十好幾的人,也沒多少修為,讓您看笑話了。」他轉身朝杜京呵斥道,「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過來給你師叔祖見禮。」
杜京心裡暗暗叫苦,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跟過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世間怎麼就有這麼寸的事情,一時頭腦發熱,嘴巴上沒把門,就招惹上了一位師叔祖。
雲華門究竟是怎麼搞的,這麼小的姑娘,怎麼就成了他師叔祖了?
「晚輩……見過師叔祖。」
「大聲點,平時嗓門不是挺大嗎,怎麼這會兒像沒吃飯似的?」杜彬看到兒子那縮頭縮腦的樣子就來氣,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沒規矩!」
杜京幽幽地看了杜彬一眼,這可真是他親爹,不遺餘力地坑親兒子。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做兒子的他今天把師叔祖給調戲了,會不會氣得當場宰了他?
「師侄不必如此客氣,自家人不講究這些虛禮。」箜篌笑眯眯的看著站在台階下的杜京,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孫兒乖。」
杜京:……
堂堂邱城無敵小霸王,竟然淪落到給十六歲小姑娘當孫子的地步,他還有什麼臉做紈絝?他就是紈絝界的恥辱,小霸王團體中的失敗者。
正在暗自痛苦時,他手裡多了一個紅色錦囊,是箜篌塞給他的。他不解地抬頭看箜篌,這是啥意思,給他□□讓他自行了斷嗎?
雖然他是紈絝界的恥辱,但也不想死啊,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他這個人沒啥優點,就是臉皮厚,為了能好好活著,臉也可以不要的。
「徒孫乖,這是師叔祖給你的見面禮。」箜篌拍了拍他的肩,心情愉悅道,「明天見。」
「恭送師叔。」杜彬見自家兒子沒反應,伸腿踢了他一腳。
杜京連忙鞠躬:「恭送師叔祖。」
「孫子乖。」
杜彬望著箜篌離去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雲華門親傳弟子,五靈根天才,這身氣度就是不同。再看看身邊不成器的兒子,他嘆了口氣,算了算了,這是親生的,就不拿來比了。
再比下去,他會忍不住動手抽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
看到杜彬向箜篌走去時,綾波就猜到是箜篌用傳音符通知了他過來。心裡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人既然已經過來了,她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留下婢女跟杜彬交流,自己轉身回了後院。
杜京小聲對杜彬道:「這位昭晗宗的凌波仙子可真沉得住氣,婢女被殺,還能回去睡覺。」
「閉嘴。」杜彬瞪了他一眼,吩咐手下把客棧圍攏起來,以免兇手從其他方向逃走。在他去察看屍首時,昭晗宗的婢女卻不讓,說月蓮是個女子,不宜讓其他男人觸碰。
「人都死了,你們不讓她安安心心走,還講究這些俗禮,是不是有毛病?」杜京嘲諷道,「難不成兇手是你們自己人,怕我們發現,才故意找借口不讓我們靠近?」
「胡言亂語!」婢女們氣得柳眉倒豎,拔出劍來。
「你們想幹什麼?」杜京扯開嗓子大喊,「昭晗宗仗勢欺人啦,要殺人滅口啦!」
「杜城主,杜公子如此抹黑我派,怕是不妥吧?」為首的婢女臉色陰沉,恨不能一劍戳死大喊大叫的杜京。
「姑娘見諒,犬子素來無狀,在下一定帶他回去嚴加管教。」杜彬歉然一笑,那張臉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但是口口聲聲說要管教兒子的他,此時卻沒有阻攔杜京的大聲叫喊。
叩叩叩。
一個黑衣男人站在客棧門口,敲了三下門。
「不好意思,還有空房間嗎?」
眾人齊齊回頭,看到了門外紛飛大雪中白衣勝雪的男人,剎那間屋子裡安靜下來。燭火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在死者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黑衣男人看到擺在地上的屍首,轉身對男人道:「公子,這店裡死了人,不能住人。」
客棧里的住客們:「……」
難道他們這些站在屋裡的都不是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