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魔已生
戒痴扶起李老實,幫他拍掉身上的塵土,問道:「李施主沒事吧?」
李老實感激地說:「我沒事,我沒事,倒是連累了小師父。」
戒痴在李老實的水果棚子里滔了一盆水,順手取下掛在竹桿上的毛巾,端到李老實面前:「李施主,你先洗把臉吧。」
在李老實洗臉的時候,戒痴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女孩也不見了。他幫李老實將地上的水果一個個揀起來,擺在水果架上,又拿出掃把,把地上的東西掃乾淨,自己也拍干凈僧袍上的灰塵,洗了把臉。叫李老實稱了五斤蘋果,李老實死活都不肯收他的錢。
兩個人推搡了一陣,最後,戒痴乾脆將錢丟到水果堆里,提著水果袋跑上山去了。
回到寺廟裡,老和尚正在掃地,看到他滿臉的傷痕,額頭上還腫起了一個大包,便問道:「戒痴,怎麼了?跟人打架了?」
戒痴笑了笑,說道:「師父,弟子又不會武功,怎麼可能跟別人打架呢?」
老和尚半信半疑:「那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戒痴解釋道:「弟子剛才下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和尚埋怨道:「你呀,都十八歲了,還像個小孩子,走路都走不穩,真是的。」
戒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老和尚說:「好了,別愣著了,把水果放下,幫我清理積善箱吧,」
在整理積善箱的時候,戒痴在一堆零錢里發現一個紅布包,他認得那是袈裟的布片,心裡充滿狐疑: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有人把這東西丟在積善箱里?於是趕緊打開一看,發現裡面竟然包著一枚奇特的戒指。
戒痴看到這枚戒指形狀怪異,質地不俗,不象凡塵之物,不由得讚歎道:「哇……,師父,這玫戒指真漂亮,不知是哪位女施主留下呢,真是有心了。」
老和尚一看,又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哎,都十多年了,想不到你的塵緣還是沒斷,看來真的有必要給你找過另一個師父了。」
戒痴不理會他,拿起戒指便往自己左手食指上套。
戒痴戴上戒指,賞玩了一陣之後。便想取下來,可是,無論他怎麼取,就是無法取下來。剛開始他並不以為意,認為那只是指關節卡住了戒指,便使勁推,想把戒指推出來,可是戒指好像在他手指上生了根似的,竟無法推出來。
「唉,真是的,洗手間里有香皂,用香皂抹一抹就可以取出來了,」老和尚說道。
戒痴趕緊到洗手間去,按老和尚說的,把手沾濕了,用香皂抹一抹,可是無論他怎樣抹,怎麼推,怎麼擠,戒指就是無法取下來,他急得滿頭大汗。
看到他這樣,老和尚說道:「唉,算了吧,別硬拉,手指會扭傷的,你就先戴著吧,什麼時候脫下來便什麼時候還給為師。」
戒痴可不這麼想,他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因為他剛才戴的時候明明很松,沒理由現在突然變得這麼緊。不過既然師父這麼說,那就先戴著吧。
戒痴仔細端詳著這枚戒指,只見它形狀怪異,質地不俗,上面雕刻著一些奇怪的圖案和一些奇怪的文字,字體象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的,很像甲古文。
看著看著,戒痴忽然間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戒指上散發出來。
戒痴心裡想:不會吧,戒指上面怎麼會有血腥味?難道是我沒洗干凈?於是他又跑到洗手間去,用香皂洗了半個時辰,擦乾后一聞,血腥味依然如故。戒痴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想到今天被別人打傷了,鼻子曾經流過血,可能是鼻腔里還有淤血的緣故,這麼一想,心裡便坦然了。
晚上,打坐的時間到了,戒痴跟往常一樣盤腿坐在蒲團上。誰知剛剛閉上眼睛,就被一股強烈的意念控制住了,頭腦里升起各種各樣駭人聽聞的念頭:殺死那幫小混混,強姦那個身穿淺藍色牛仔套裝的女孩,手刃身邊的師父,火燒圓月寺,殺向聖諦鎮,血洗紅塵……。
戒痴嚇了一大跳,猛地睜開眼睛,那股意念馬上消失了。香案上仍然香煙裊裊,大殿里依舊檀香陣陣,四周一片莊嚴肅穆。可戒痴的心卻「嘭嘭嘭」地狂跳不已,額頭冷汗狂飆,面如土色,他完全被自己恐怖的念頭嚇壞了。
「殺人」是佛門中人想都不會想到的辭彙;「強姦女孩」是佛門中人絕對不會產生的念頭;「手刃恩師」、「火燒寺廟」……,任何一個念頭都讓他心驚肉跳,任何一個念頭一旦成為事實,足以毀滅他的一生,使他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特別是「手刃恩師」這個念頭,更是令人髮指。聽師父講,自己還在襁褓里的時候,便被人遺棄在圓月寺大門口,被師父看到抱回來撫養成人,至今已經十八個年頭了,如今自己竟然想到「手刃恩師」!怎能不叫他膽戰心驚?
戒痴靜靜地坐著,讓心情慢慢平靜下來,然後再慢慢閉上眼睛。誰知,眼睛剛一閉上,那些可怕的意念又來了,頭腦里各種各樣駭人聽聞的念頭在腦海中層出不窮。他不敢再想下去,於是迅速睜開眼睛,惡念馬上又煙消雲散了,他坐在那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用衣袖拚命擦額頭上的冷汗。
老和尚早已經留意到戒痴的動靜,當他睜開眼睛,轉過頭看時,只見在微弱的燭光下,戒痴滿頭大汗,面如土色,好像大病發作一般。
老和尚關切地問:「戒痴,你今天怎麼了?生病了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戒痴連忙說:「沒……沒有……沒什麼,弟子只是……只是有點心神不寧。」
老和尚嘆了口氣,說道:「十多年來,雖然你生性頑皮,可定力一向很好,一閉上眼睛便能入定,今天到底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可以跟為師講啊?」
戒痴怎麼回答?難道說我想殺你?我想強姦女孩子,我想火燒圓月寺?……
出家人不打誑語,但可以不語,戒痴選擇了不語。
老和尚搖了搖頭,又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幾天,為師一直想一個問題,是否把你送到壁龍寺嚴凈大師那裡去。」
戒痴一聽,急得快哭了:「師父,你不要弟子了?」
老和尚道:「不是為師不要你,自從那年為師把你抱到寺里來,你已經是為師的兒子了,為師怎麼忍心不要你?只是為師覺得……。」
「覺得怎麼樣?」
「覺得我們的父子關係超越了師徒關係。」
「那又如何?」
「老師往往教不好自己的子女。」
「可是師父已經教會了弟子很多東西了。」
「那只是日常生活的東西,不是人生的感悟。」
「師父……」
「戒痴,人的內心就像一片大海,為師用一支折斷了的筷子去攪你內心裡的那片大海,十八年了,可是你依然波瀾不驚,看來你在為師這裡註定得不到悟入的契機了。」
「可是……,師父,弟子捨不得師父。」
「你看你,又執著了,記住:舍即是得,得即是舍,世上沒有捨不得的東西。」
「可是弟子從沒出過遠門。」
「所以你更應該出遠門。」
「弟子還沒思想準備。」
「在你生下來之前,難道你有思想準備了嗎?」
這一回,輪到戒痴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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