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痛失隊友
臉盆雖然被得水的能力所放大,但臉盆內的汽油卻不會因此而增加。在燃燒了大約十分鐘之後,小孔之中所露出的火光便已漸漸熄滅。
而幽漩的慘叫聲,早在五分鐘之前,就已經消失。
「應該……已經死了吧。」趙天雨轉頭看著江逍,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知道……還是要做好戒備。」江逍想了想:「亂壤,你可以同化到地面上確認一下么?」
「不行。」亂壤搖了搖頭:「高溫會讓我無法繼續與地面同化。剛才的燃燒,讓駕駛艙的地面溫度遠超過了我能夠承受的上限。」
「那就……所有人做好準備,隨時開槍,我來打開。」江逍脫下自己的上衣,卷在手上,乾脆地走到了臉盆之前,凝神聚氣,用力猛地掀開了臉盆。
地面上,只有一片焦痕。方才的汽油早已燃燒殆盡,但卻沒有讓純鋼的地板受到什麼傷害。
而幽漩的身體,那團水質,早已消失無蹤。
「看樣子……應該已經解決了。」心韻終於鬆了口氣:「這次的對手雖然能力很棘手,但威脅卻遠沒有之前兩人來得大。能夠這麼輕易地解決,也算是一種幸運了。」
「嗯。」江逍仔細地檢查著地面,確定了地表沒有絲毫的破損,也沒有半分水漬流下,這才點了點頭。
這一次的刺客……確實倒是解決得比之前更加輕鬆一些。
但正在江逍這麼想著的時候,右手舉著的臉盆之上,卻突然有一滴水落了下來,正向著江逍的肩膀落去。
「該死!那傢伙還活著!」
江逍猛地從原地彈開,面色驟然一變,大喝著向其餘人示警。
那水滴沒有落在江逍的肩頭,卻在地面上一彈,向著堵在駕駛艙門口的得水猛地飛去。
「這女人……只要還有一滴水在,就能繼續活著么?」江逍咬著牙在心中想道,手中信號槍已經舉起,但卻怎麼也無法瞄準那麼小的一滴水珠。
得水也同樣舉起了槍,猛地扣下了扳機,但信號彈卻只是與那水滴擦身而過。
「媽的!」得水剛剛罵出口,那水滴已經飛到了他的身前。
不過……這麼一點水,就算是碰上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身後便是甲板,如果自己閃開,那水滴便能輕鬆地越過甲板,落入大海之中。
好不容易,才將幽漩這傢伙逼到了絕境,而天賦能力是水的她,如果能夠順利地逃離到海中,那豈不是立刻便能夠滿血復活?
得水心裡剛這麼想著,已經準備好拼了硬挨一記的時候,左肩卻猛地傳來了一陣大力,被撞得飛了過去。
撞飛他的,是老以賽亞。
身體飛在半空中,得水的思緒突然變得無比緩慢,眼前的一切也清晰異常。
他清楚地看見,老以賽亞的眼中,滿是毅然決然。
「你……比我更重要。所以你絕不能死!」
老以賽亞撞開了得水,自己佔據了堵住艙門的位置。
而空中的那一滴水,也結結實實地落在了老以賽亞的臉上。
「老頭!」
得水撕心裂肺地吼了起來。
但……那卻已經遲了。
那滴有生命的水珠,剛剛接觸到了老以賽亞的臉,便立刻向著他的嘴角蜿蜒而去,彷彿一條毒蛇一般。
老以賽亞緊閉著嘴唇,伸出手用力地想要抹掉那滴水珠,但水珠卻靈活地在臉上遊走了一片,躲開了手的拍打,從鼻孔中猛地鑽了進去。
他可以閉上嘴,但鼻孔……又該如何閉上?
老以賽亞面色突然一變,飛快地呼氣,想要將那滴水珠從鼻腔中吹出,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該死!」
江逍和心韻等人已經衝到了老以賽亞的身邊,表情緊張地看著他:「怎麼樣了?!」
老以賽亞搖了搖頭,從地上緩緩爬起,剛剛站直了身體,卻突然全身一震,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她……她進去了……」
老以賽亞的鼻腔之中,緩緩流出兩行鮮血來。
「該死!」江逍用力捏緊拳頭,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局面。
一整盆的汽油悶燒,也沒有將幽漩徹底毀滅。而留存著幽漩最後一絲生命的水珠,終究還是找到了逃離的道路。
「你們……實在是太蠢了!」
老以賽亞的腹部突然鼓起,彷彿吹氣球一樣。同時,幽漩的聲音也從他的腹部響起,就像是江湖戲法里的腹語術一般。
「你們以為……只有大海里有水么?別忘了,組成人體的,百分之七十是水分啊!」
幽漩的聲音得意異常。
「而你們……現在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把這個老頭體內的水分吸干!」
「而在那之後,我會接著把你們……一個一個……全部殺掉!就像……」
「殺掉這個老頭一樣!」
老以賽亞全身劇烈地抽搐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向下乾癟起來。
而他腹部的隆起,卻彷彿腫瘤一樣不斷生長,越來越大,還在不斷地流動著。
照這樣下去,最多再過十分鐘,他體內的水分就會被幽漩吸干,成為她復原的養料。
在這一行人之中,心韻是與老以賽亞認識最久,關係也最親密的。她此刻也失去了平日里的鎮靜模樣,神色慌亂無措,用力拉著江逍的衣袖:「怎麼辦!怎麼辦!老以賽亞……要死了!江逍,快想個辦法救救他!」
「我……」江逍閉上眼,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也沒有辦法……」
他們餘下的五個人之中,再沒有任何人有能力,將已經進入了老以賽亞身體的幽漩,給拉出來。
「我……我有辦法……」
老以賽亞雙眼之中閃過一絲決絕,竟然以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從地上站起了身,推開了身後的亂壤。
他蹣跚行走的方向,是另一盆從救生艇中取出的汽油。
「老頭!你要幹什麼!」得水原地蹦起半米高,指著老以賽亞聲色俱厲地叫了起來。
「我要幹什麼……你們還不明白么?」
老以賽亞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走到了那盆汽油的面前,將它端了起來:「這次,她已經被我的身體困住了……想要徹底殺掉她……只有現在這唯一的機會了。難道……你們打算眼睜睜看著我,被她吸走所有的水分,再開膛破肚出來么?」
「不行!你給我把汽油放下!」心韻一跺腳,就要衝向老以賽亞,卻被身旁的江逍拉住了手。
江逍緩緩地沖著心韻搖了搖頭,面上有悲戚,也有堅決。
「沒用的。她既然已經進入了我的體內,我就已經是必死之軀了。」老以賽亞笑了笑,伸手指著江逍:「小心韻……他是對的。你們誰都不要來阻攔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該死……本來死的應該是我才對!老頭!你為什麼要把我撞開!你個王八蛋!狗日的!」得水滿臉淚水地沖著老以賽亞大吼了起來。
「因為……你比我更有價值。」老以賽亞已經將臉盆高高舉過頭頂,嘩啦一聲傾泄了下來,澆滿了自己的全身:「沒有了你的能力,他們沒法將這艘船帶去貝加爾湖。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你們開船而已。我的職階……只是個普通的平民,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你們需要的,只是我對波塞冬號的熟悉而已……」
他從地上拾起了一柄信號槍,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而現在,你們已經不再需要我了。這十幾天的航行,我已經將基本的操作全部教給了你們。包括……那架深海潛水器的使用方法。所以……我……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就在老以賽亞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他的全身四肢與軀幹,都已經完全萎縮,如同被風乾的木乃伊一樣。
而腹部的隆起,卻已經如同懷胎足月的產婦一般,高高隆起,甚至連衣服都被撐開。
他體內的水分,就在這短短時間內,已經大部分都被幽漩所吸干!
「小心韻……」
老以賽亞轉向了已經泣不成聲的心韻:「我……只是一個平民的職階而已,但卻居然……能夠和你成為朋友。我從來沒有覺得……祭司就應該值得尊敬……我喜歡你,和你的職階……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單純地覺得……你是一個很棒的朋友而已……」
「我……我知道了……」心韻用力捏著雙拳,從哽咽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單詞。
「能夠為你做一點事情……我……我很開心……」老以賽亞強笑著長嘆了一聲,右手的信號槍已經轉過來,對準了自己的腳底。
他掃視著身前的眾人:「還有……你們都是……很好的人。能夠和你們一起旅行,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再見了……我的……朋友們!」
老以賽亞最後的聲音落下時,右手的食指也重重扣動了扳機。
信號彈從槍膛之中飛速射出,帶著灼目的綠色光芒,向著地面落下。
隨後,便是一蓬烈焰,衝天而起,將老以賽亞整個身體都吞噬在了其中。
「老以賽亞!!!」
心韻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來,雙膝撲通一聲,跪在了甲板地面上。
她的理智告訴他,老以賽亞的做法,明明是現在的最優解。
但她的感情,卻怎麼也無法坦然地接受目前的這一切!
兩行淚水,從心韻的臉上潺潺留下,落在甲板之上。
而她的身前,那個渾身被大火包裹著的身影,依舊站得筆挺,屹立不倒,沒有半點的歪斜。
一聲凄厲的慘叫,也從老以賽亞那隆起的腹部之中傳來。幽漩的身體已經成型,但卻還沒有吸干老以賽亞體內的所有水分,也沒有擁有足夠的力量,來撕開他的腹部,逃離這片煉獄。
江逍一行人,能夠清楚地看見烈焰之中,老以賽亞的腹部,如同魔胎一般的幽漩,正在用力掙扎著,衝撞著,想要逃離這個牢籠。
但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
幽漩怎麼也沒有想到,老以賽亞竟會甘願自焚,將她的生命連同自己一起帶走!
一連串的污言穢語與詛咒,不住地響起。
而江逍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雙拳用力捏緊,指甲幾乎要刺穿掌心。
直到烈火終於緩緩熄滅時,甲板上只剩下了一根漆黑的炭柱,只能勉強看清原本的人型。
但即便已經被焚燒成了這副模樣,老以賽亞的身軀,卻仍舊是筆挺如同巍峨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