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0021章 陰人不平

我弟弟不了解情況，乍見我被萍子摁在地上，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呢，當時就直接炸窩了，沒辦法，那也是個暴脾氣，小時候還好，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到了初中被我帶跑偏了，我和人打架他也湊熱鬧，漸漸的這些年就收不住了，屬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媽的高跟鞋的那種主兒，衝上來就要和萍子撕扯。

萍子更火爆，鄂溫克族的老娘們怕過誰？

這倆炸藥包往一塊一湊，當時差點就幹起來，我是夾在中間好不容易才拉住，沒少挨他倆的拳頭，這倆祖宗這才總算是罷手了。

猶豫再三，最後我還是沒回家，畢竟，我現在這情況……

總之，滿嘴的苦水，只能自個兒網肚子裡頭咽！

反正吧，現在我多少冷靜了一些，回家裡的心思也不是那麼強烈了，就想著先弄明白我家裡的事情，於是我乾脆就把我弟弟拉上了伊詩婷的車，然後直接問他院子里的靈棚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這不問還好，一問，我弟弟眼睛當時就紅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眼淚「唰唰」就下來了。

「是外婆……」

弟弟有些痛苦的垂下了頭，然後跟顫抖著身子和我說：「是外婆沒了。」

轟！

我腦海里一下子就變成了空白，就像是被一記重鎚狠狠砸在了腦袋上一下，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外婆……

外婆……

那個小時候端著飯碗滿院子追著我、哄我吃飯的老人？

我整個人搖搖欲墜，完全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一味的搖著頭，說這不可能，我走的時候外婆還健健康康的，穿著一雙薄底子布鞋跟著我送了我很遠很遠，還告訴我她等著我掙錢回來給她買好東西，怎麼一轉眼人說沒就沒了？

「是車禍。」

弟弟咬著牙和我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大概就是在幾天前吧，我外婆晚上在去馬路對面給我舅舅送東西的時候，縣城裡面忽然一下子停電了，當時路燈全滅，整個縣城都陷入了一種良久的黑暗與死寂當中，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一輛狗逼計程車瘋狂的衝過來將我外婆撞死了。

事實上，當時我外婆還沒有直接死去。

但是，那個計程車司機沒有停車，也沒有下車看人怎麼樣了，直接一腳油門下去跑了。

就這樣，我外婆被扔在了冷冰冰的馬路上。

緊接著，縣城來電了，可是……路過那裡的人沒有一個肯伸出手幫幫忙的，全都圍成一圈看起了熱鬧，寧可在旁邊指指點點，也沒有一個人哪怕是打個電話的，他們就那麼看著我外婆捂著頭躺在血泊中掙扎呻吟著，還興高采烈的指指點點，彷彿看著一個人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消逝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樣。

最後，還是一個下晚自習的孩子路過那裡的時候通知了我母親，可惜，那時候，我外婆已經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終究還是沒能拉回來。

至於那個計程車司機，到現在都沒有抓到，國家花了無數錢拉起來的「天眼工程」全都被縣城裡刁民們給扭到了一邊，攝像頭根本沒有照到肇事者，最後還是通過附近一家商店門口安裝的攝像頭才勉強看到那應該是一輛計程車。

這就是整個事情的大概過程了，我聽完以後，眼睛都已經紅了。

「該殺！」

萍子一巴掌拍在了座椅上，咬牙說道：「你們這裡的人咋就這麼心狠吶，人都躺血里了，還不趕緊想招，都在看熱鬧？」

我輕輕閉上了眼睛……

這有什麼不好理解的，現在這世道，人心都爛了，出現這種情況，真的不意外。

我恨得是……為什麼所有的不幸和厄運都發生在了這個多磨多難的家庭身上？

「為什麼不和我說？」

我扭頭看了我弟弟一眼，話出口的時候，我才發現，我自己的聲音都嘶啞的不成樣子了。

「媽沒讓……」

弟弟低著頭，似乎是不敢看我，輕聲說道：「媽說你性格太衝動了，如果回來，敢去計程車公司去殺人，而且你工作也忙，所以不讓我們和你說，就怕你受不了！」

說到這裡，弟弟猶豫了一下問我：「哥，你為啥回來了？咋回來不進去呢！？」

「因為你哥回不去！」

不等我說話，前面的伊詩婷就直接開口打斷了我，搶在我前面淡淡說道：「你哥因為工作裡面表現出色，所以要被外派到國外工作了，這一去可能要很久很久才會起來，這一次也是順路經過你家，所以才停下看一眼，馬上他就得去太原了，趕飛機，沒時間回家！」

我弟明顯愣了一下。

就連我也懵住了，不過很快我就反應過來了，心裡對伊詩婷產生了一絲感激之情，不管她是個怎樣的人，至少，她這一個謊言，讓我對自己的家庭有了一個交代，我總不能把我身上的真實情況和我媽說了吧？那樣，她老人家還怎麼活？

這大概就算是善意的謊言了吧？

然後，伊詩婷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張銀行卡，直接塞進了我弟弟手裡，跟我弟弟說那是公司給預付的一部分工資，密碼在銀行卡後面，讓我弟弟帶銀行卡回家安置後事，至於我……現在就得離開了。

對她這樣的安排，我心裡頭有些排斥，但是也只能認命，最後我弟弟無奈，只能下了車，在關上車門前，他最後看了我一眼。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失望。

我知道我弟弟在責怪我，在質問我——再忙，就不能回家裡看看嗎？就不能在外婆的靈柩前燒張紙在走么？難道工作真的超越一切？

可惜，我沒辦法解釋，只能把一切咽進了肚子里，一直等我弟弟走了，我才對伊詩婷說了句謝謝，借她的錢，我以後會還上的。

「怎麼？不掙扎了？不大吼大叫歇斯底里了？」

伊詩婷饒有興緻的回頭看了我一眼，撇了撇嘴：「知道聽話不回家了？」

我沒說話。

恨么？

我心裡有恨！恨不得倒提三尺青鋒，現在就去給我外婆復仇，殺了那狗逼司機全家，哪怕事後吃顆花生米也在所不惜，反正老子已經這樣子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可是，有用么？

我找不到我的仇人在哪裡，現在回去，只不過平添傷心罷了，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吞——認了！

生在這樣的世道，我不認命還能怎麼辦？

結果，出乎我預料的是，伊詩婷在揶揄了我兩句以後，忽然話鋒一轉問我：「你老實說，想不想報仇？想報仇的話，我幫你！這個世道，活人辦不了的事情，死人能辦！」

原本心灰意冷的我聽到她的話以後，心裡竟然冒出了一絲希望火光——差點忘記了，眼前的這位，可不是一個尋常人！

當下，我忙不迭的就點頭。

「也罷，就先幫你把事情處理了再走吧！」

伊詩婷輕輕嘆了口氣，扭頭透過車窗對著我家院子里的靈棚看了一眼，輕飄飄的說道：「要不然，你這家，怕是真的要徹底完了。陽壽不到橫死，陰人不平，得泄了怨氣才肯到下面，這樣的人……棺槨屍體是不能迎回自家院子里的，否則是要出大事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