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訪冷園姊妹詠棠
時序行至秋季。(www.16kbook.com)冷園中,黛玉每日或吹簫彈琴,或看書寫字或與軒鈺切磋,或與龍四弈棋,日子過得瀟洒自在,只除了憂心八爺府的雪翎無半點消息,煩惱賈府不時遣人來請兄妹二人過府外。
胤禎提親之事被賈府以黛玉兄長接走了黛玉,黛玉尚年幼之類的搪塞住了。胤禎平靜接受的表象下是何光景已不是賈府所關心的了。
賈府現因中秋將至,正忙碌著。鳳姐與賈母並王夫人商議著中秋家宴名單。
賈母因黛玉離去至今都未曾來過,便想著借中秋請了來聚聚。
鳳姐笑道:「原是應該的。林妹妹與林兄弟兩個在家過中秋亦是無趣,老太太請了來正合適。」
王夫人淡淡道:「只怕人家不領情罷了。」
想到前幾次派人去請的結果,賈母便道:「這次便讓她們姐妹去送帖子吧。」
賈母想的是一則她們姊妹關係不錯,二則看那位龍爺的氣勢必是來歷不凡的,那軒鈺也不像個尋常的,林家必定還有她們不知道的價值。讓三春姐妹與林家多接觸接觸也好,說不得來日還能結個親家。
王夫人自是無賈母的老謀深算。她只想到林家兄妹的不給面子,盤算日後如何報仇。
賈母讓人送了姐妹幾個去冷園,只說讓她們送帖子去,再好言勸了黛玉同來。又細細囑咐了幾句注意小心的話。三春姐妹自是隨口答應了,薛寶釵心中卻是懷著另一個目的。
來至冷園,先有下人上前叩門。門房問了仔細後進去通報。
此時,黛玉正在院中水榭內同龍四弈棋,軒鈺在一旁觀戰。
「她們來做什麼?」軒鈺聽完后,隨口問道。
黛玉一邊目光注視著棋盤,思索著下步該如何走,一邊答道:「快中秋了。我們又已多次回了他們的邀約,自是著急了。」又對著門房道:「請姑娘們到大廳稍待,我就過去。」
青鸞甚是不解:「現在的林府到底還有什麼是他們想算計的,至於這麼勤快地想聯絡感情嗎?」
「這就是人類貪心之處,便是雞肋也想利用起來。」軒鈺不屑道。
「哥哥,請別忘了你也是人類。」黛玉淡淡地插了一句。
「小玉兒,專心下棋,別挑哥哥的刺兒。」軒鈺雙手搭著黛玉的肩,「語重心長」道。
霎時四周溫度急速下降,龍四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拿開!」
軒鈺愣了愣,不解地問:「什麼?」
龍四的目光又冷了幾分,盯著軒鈺的雙手,道:「拿開你的爪子。」
軒鈺一聽氣的跳腳,直嚷著:「玉兒是我妹妹,不是你的私有物。」又對黛玉道:「小玉兒,你看看這冰塊,小氣的要命。要不你在考慮考慮,或許會有更好的呢?」
軒鈺不理會龍四那足以凍死人的冷視,直慫恿著黛玉變心。
黛玉無視身邊的幼稚地耍寶的哥哥,對著青鸞道:「我們去招呼客人吧。」又對紫鵑道:「紫娟姐姐,你收拾了棋盤后再命人收拾收拾廂房,好讓幾個姑娘留宿。」
「姑娘,你還要留她們住下呀?」紫鵑略帶不滿。賈府的三位姑娘倒不是問題,只是那寶姑娘留下了,誰知她又會生出什麼算計來。
「幾個姐妹在賈家也不自在,好不容易來了,留下輕鬆幾日也是好的。」黛玉淺笑道。
「紫鵑,這是冷園,可不是賈府。」青鸞暗示性地笑道。冷園中可是她們的天地,誰也別行動歪主意。
紫鵑想想也是,在冷園裡可不怕她們算計。
那廂薛寶釵並三春姐妹被請到了大廳,立時便有丫鬟沏了茶來。眾人一面品茶,一面欣賞大廳的布置。
只見廳中擺放著整套的紅木傢具,椅上皆置有軟墊,桌上擺有小盆栽,顯得綠意黯然;廳內掛有淺色藍紗,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飄蕩,仿若仙境;牆上掛著幾幅字畫,看不出是哪位名家的手筆。
「怪道林姐姐不願去那邊府上,這冷園清雅寧靜,哪是寧榮二府可比的。」惜春讚歎道。
「四妹妹,寧榮二府是富貴之家,自然比此處華麗熱鬧。」寶釵駁道,臉上仍是那端莊的笑容。
惜春嗤笑:「不過是個被富貴迷了眼的骯髒地罷了。」
「既然四妹妹如此欣賞冷園,可願住幾日?」黛玉笑著走了進來。
姐妹幾個一番繁文縟節之後,惜春方落莫道:「便是我們願意住下,只怕也是不能的?」
「有何不可,我這便叫哥哥差人去告訴老太太太太們一聲,二姐姐和三妹妹四妹妹要在冷園小住幾日。」黛玉故意不提寶釵,只對著三春姐妹笑說。
寶釵好似不曾聽到黛玉只說了三春姐妹一般,說道:「我們什麼都未帶,住下也是麻煩。不如林妹妹今日隨我們先回榮府,待中秋過後我們再來如何?」
「寶姑娘若是嫌麻煩自可先行回去。」青鸞諷刺道。
黛玉假意斥道:「青鸞,快莫多嘴了,省得人家說我們家沒規矩,縱容下人多嘴多舌的。」黛玉話中有話地暗示寶釵多嘴多舌。
黛玉一言說的寶釵臉色瞬間驟變,不過也僅剎那便又恢復了平靜。
「寶姐姐可是要回去?」惜春看著寶釵,眼中暗藏諷刺。
「一起來的自是一起回,我哪會獨自行一道。」寶釵笑道。
如此姐妹們便決定小住幾日。那廂自有軒鈺差人去與賈府之人說明。且說這邊姐妹幾個聚在一起首先便是在黛玉的陪同下參觀了冷園,消磨了一日光景。
晚間飯後,龍四透過軒鈺送了兩盆極品白海棠與黛玉。探春見了,便提議道:「難得能有如此詩意之景相伴,又得了這海棠,不若我們來以詩詠之,如何?」
「花還未賞夠呢,你便想著作詩了。只是別算我便是。」黛玉笑著推辭。
迎春淡笑:「若不算你,還有何意思?單看我們班門弄斧不成?」
「我可是做不來的,只我限韻如何?」惜春苦著小臉希冀道。
迎春亦道:「我也不是不行的,便有我替你們監場吧。」
余者也知這二人素來懶於詩詞,便不勉強。
惜春隨手拿過黛玉留在水榭內的詩集一翻,翻到了一首七言律,遞與眾人看過,都該作七言律。掩了詩集后又讓入畫口說了一個字。入畫正倚在水榭的門上,便說了個「門」。
惜春笑道:「就是門字韻,『十三元』了。頭一個韻定要這『門』字。」說著,又接過了青鸞早去拿來的韻牌匣子,抽出十三元這一屜,隨手拿了四塊,卻是「盆」「痕」「魂」「昏」四塊。
黛玉笑道:「真是好手氣,一拿便是難的。好為難啊,這『門』『盆』可不好做呢。」
惜春嬌笑,輕戳黛玉額頭,道:「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在這窮嚷嚷。我看你可高興得很,哪像是遇見難的了。」
一時,幾人都悄然暗自思索起來。迎春又點了丫鬟拿來的「夢甜香」。這「夢甜香」只有三寸來長,有燈草粗細,以其易燼,故以此燼為限,如香燼未成便要罰。
首先是探春有了,接過丫鬟備下的紙筆,自提筆寫了,后又改抹了一回方遞與迎春。
此時寶釵亦是有了,提筆寫下后,見黛玉仍是卧在榻上,似在閉目思索,便自信地笑了。
「林姐姐,只差你了。這香也快盡了,再不寫可是遲了。」惜春看著只剩一寸的甜香,有些著急地提醒黛玉。
黛玉眨了眨眼睛,笑道:「既如此,你們且看看她們的,我這就寫了便是。」說著還悠閑地起身,理了理衣飾。
迎春等見此也只好先看了探春與寶釵的。只見探春的稿子上寫著:
詠白海棠限門盆魂痕昏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又見寶釵的寫道: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黛玉此時亦遞了自己的過來,只見寫道: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眾人皆是拍手贊好,連問如何想得出來。黛玉只淺笑不語。姊妹幾個又聚在一起細細探討一番,方各自回房歇息。
寶釵回房后,又等著那個聲音的出現,但是卻久等不至。最後實在困極便迷迷糊糊睡去,故不知房外的一席對話。
「初見時,她身上尚有一些靈氣。可是今日一見竟有些濁氣入侵之感,不知為何?」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
「她雖是仙人投胎,但是若執迷於人間庸碌之事,自然損耗靈氣。」一道令人如沐春風的男音接道。
「雖她原就有些執迷,但也不該至此。必是有人挑唆了。」女子不信任的眼光投到了男子身上。這傢伙該不會為了看戲做了什麼吧?
「你也知道現在的人界有點亂,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何必我再費力呢?」男子無辜地辯解。
「哼,你又不是未曾做過這般事。」女子毫不客氣的嗤笑。
男子也不反駁,只是那笑容燦爛的足以令天地失色,魚沉雁落,月閉花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