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名分初定帝王殤
次日一早,眾人各自忙完之後,便聚到了暖閣中品茶。(www.16kbook.com)賈敏心細如絲,見女兒一直羞怯的不願與龍四對視,便知道兩個人之間必定已互許真心;又見龍四欲言又止,便對黛玉說道:「玉兒,陪娘到裡間去。我們娘兒倆說說體己話。」
黛玉忙不迭地應了,自隨賈敏而去不提。龍四方才因著黛玉在場,唯恐她羞得不願見人,便不敢直言。現見賈敏帶著黛玉避了,自然把握機會提親。
龍四起身向林如海行了個大禮,林如海亦有些明白龍四之意,便也受下了。
龍四單膝而跪,鄭重其事道:「林探花,今日我龍禛,以龍神之名為誓,願生生世世與玉兒相伴,不離不棄。請您將玉兒許配與我,我必會永生永世守護著她。」
林如海也無多大反應,只淡淡地言道:「龍爺還是請先起來吧。況玉兒尚年幼,這親事自當晚些再說才是。」
軒鈺笑道:「爹,有人唯恐妹妹被人搶了去,自是等不及了。」
龍四還是那個姿勢那副表情,道:「我自是知道探花郎不舍玉兒之心,故我也只是想先定下親事,斷了一些個無謂的麻煩罷了。」
林如海見方才女兒的樣子,也知自家女兒是同意了的,又覺得只是定下婚約罷了,女兒還是在家的,便道:「這些年來龍爺對玉兒之情,我們亦是看在眼裡。相信龍爺必能信守諾言,永護玉兒,所以將玉兒交到你手上我亦放心。只是龍爺也知我們一家向來聚少離多,所以必得多等幾年才能嫁娶。」
龍四喜不自禁,立時便叩首道:「一切但憑岳父做主。」
林如海笑道:「只怕此事尚需與萬歲爺商議之後方可著手行事。」
於是經過商議之後,林如海夫妻與康熙決定在來年花朝黛玉生日時先行定下婚約,等到黛玉滿十五之時,再擇婚期。
如此決定之後,日子便在眾人的期盼中飛速流逝。過完年,林家夫婦便又回了江南。關於訂婚之事因各種原由只能低調些,但是各種禮節卻是未曾少的。龍四更是精心收羅的幾車的聘禮。
花朝之日,敏玉山莊之內,張燈結綵的好不熱鬧。林家夫妻並各管事都趕了來,康熙並四爺十三爺十六爺及卿雅藍茵紫葉白紗均是悄悄來了敏玉山莊。
除了龍四尋來的各色聘禮外,康熙更是取出了佟佳皇后留給未來兒媳的綠松石十八羅漢手鐲及金鑲玉飛鳳步搖為聘禮添數。此外,康熙亦是寫了指婚聖旨交與黛玉。
看著站在跟前的龍四與黛玉這一對璧人,康熙一臉欣慰地說:「萱兒在世之時還時常擔心依老四的性子會找不到交心之人,最後最牽挂依舊是老四的婚事。如今倘若知道羅漢鐲與步搖有了歸處,想來也是十分高興的。」
聽到康熙如此說,龍四哽咽地喊了句:「阿瑪……」
見康熙父子有些傷感,賈敏便道:「好了,好了,快些入席吧。難得大家聚齊了,很該把握住時間說說笑笑的才是。」
散席之時,紫葉取出了一個錦盒,道:「這是早年主子備下了,是主子給兩位的賀禮。主子還讓奴婢交代兩位主子務必妥善保管,非到攸關生死的關鍵時刻切莫開啟錦盒。」
春去秋來,時序已進入十月。自去年中秋之後,黛玉兄妹再不曾去過賈家。那日賈母又派人說秋菊正開得歡暢,姐妹們都盼著黛玉同去賞花。
黛玉原想不去,但是又念著許久不見眾姊妹了,便又應下了。黛玉帶著青鸞紫鵑步入賈母房中時,見只有迎春惜春並湘雲在跟前玩笑,因問道:「緣何今日未見三妹妹與寶姐姐?」
迎春解釋道:「因二嫂子自去歲起便在家養病,一直不曾大好過。因而也無力管家,遂交回了管家權。然則二太太一人哪有那麼多精神?自是管不得全家,故又叫了大嫂子與三妹妹並寶姐姐協理。因此她們現在正該忙著呢。」
如此黛玉便也不再相問,只照樣同姊妹們玩笑。不多時,探春與寶釵亦都過來了,姊妹幾個方相約賞花去。
寶釵見黛玉氣色更勝從前,顧盼之間搖曳生姿,心中不禁又生妒意。看著眼前的菊花,眼波流轉之間便有了主意。
寶釵狀似隨意地提議道:「好花好景,偏是少了好詩來贊。」
湘雲聞言便笑道:「寶姐姐可是才女,即興作一首便是了。」
寶釵假意推辭道:「我如何比得林妹妹的才學,豈敢在她面前獻醜?」
探春笑道:「依我說,少不得我們想了幾個題目出來,大家都來作。然後請了大嫂子來評個優劣,如何?」
寶釵原就有以詩壓黛玉一籌的念頭,自是當即附和的。湘雲在家總獨自吟詩,難得今日人多,自也是無異議的。
獨黛玉無所謂。而迎春惜春懶於詩詞,便也無多大興緻。
湘雲見此又提議道:「我們各自想幾個題目來作,不拘多寡,亦不限韻。只至少該交一首才是。這題目么,便要是一虛詞再加一『菊』字的。」
如此大家復又各自想去了,探春亦命丫鬟們去請了李紈來。
少時,李紈便過來了。見了姑娘們后,笑道:「我原還說怎麼今日作詩竟叫上我了,不曾想卻是叫我來評閱的。難為姑娘們如此看得起我。」
探春笑道:「素知大嫂子雖不善作詩,卻善看,且最是公道。不叫你評閱叫誰去。」說完,探春又說了一遍規則,方自去思索。約莫一炷香之後,姊妹們各自謄寫了自己的詩作,交與李紈評閱。
李紈先拿的是探春的,只見寫著
簪菊
瓶供籬栽日日忙,折來休認鏡中妝。
長安公子因花癖,彭澤先生是酒狂。
短鬢冷沾三徑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時人眼,拍手憑他笑路旁。
殘菊
露凝霜重漸傾欹,宴賞才過小雪時。
蒂有餘香金淡泊,枝無全葉翠離披。
半床落月蛩聲病,萬里寒雲雁陣遲。
明歲秋風知再會,暫時分手莫相思。
復是湘雲的,亦有兩首:
對菊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叢淺淡一叢深。
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數去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供菊
彈琴酌酒喜堪儔,几案婷婷點綴幽。
隔座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
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憶舊遊。
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
再是迎春的,卻只寫著一首:
訪菊
閑趁霜晴試一游,酒杯葯盞莫淹留。
霜前月下誰家種,檻外籬邊何處愁。
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
黃花若解憐詩客,休負今朝掛杖頭。
惜春亦只作了一首交差:
種菊
攜鋤秋圃自移來,籬畔庭前故故栽。
昨夜不期經雨活,今朝猶喜帶霜開。
冷吟秋色詩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
泉溉泥封勤護惜,好知井徑絕塵埃。
再是寶釵的,只見寫著:
憶菊
悵望西風抱悶思,蓼紅葦白斷腸時。
空籬舊圃秋無跡,瘦月清霜夢有知。
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痴。
誰憐我為黃花病,慰語重陽會有期。
畫菊
詩餘戲筆不知狂,豈是丹青費較量。
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痕霜。
淡濃神會風前影,跳脫秋生腕底香。
莫認東籬閑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陽。
最後方是黛玉的,卻也只有一首:
問菊
欲訊秋情眾莫知,喃喃負手叩東籬。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圃露庭霜何寂寞,鴻歸蛩病可相思?
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片語時。
李紈看完后評道:「依我看來,各人通篇各有警句。只是若論第一當推《問菊》,那『偕誰隱』『為底遲』真箇把個菊花問的無言可對。再來便是《簪菊》,『短鬢冷簪』『葛巾香染』,把個簪菊形容的一個縫兒也沒有。余者便是《憶菊》《對菊》次之了。」
眾人聽了皆道:「評的極是。」
寶釵見自己又落黛玉之後,心中甚惱,便道:「林妹妹今日可是小氣了,竟只作了一首。」
湘雲亦是在一旁攛掇著。黛玉無奈只好又隨口詠了一首:
詠菊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風說到今。
李紈方想評論,便聞有人道好。眾人忙回身看去,卻是寶玉領著四爺十六爺與曾見過一次的龍爺過來了。
黛玉首先回神,對著幾人嬌聲斥道:「真不知你家幾個兄弟的禮儀都學哪裡去了,竟都行登徒子行徑,總是隨意闖入女眷所在之處,也不知迴避。」
胤祿難得多話道:「格格好歹也是旗人,況不久便是一家人了,哪用得著那麼多虛禮。」
胤禛亦揶揄道:「十六,你不知道玉格格的禮儀標準也是因人而異的嗎?」
黛玉惱羞成怒,轉身便走。還是龍四及時出聲言明來意:「玉兒,老爺子找你?」
黛玉不解地問:「老爺子來了?」
胤禛正色道:「老爺子在暢春園,特叫我們來請格格。」
看著胤禛嚴肅的神色,還有龍四竟也與他們一道,黛玉心中浮起了不祥的預感。來不及多做收拾,黛玉換過衣裳,拿了尚未整理的東西,便帶著青鸞紫鵑隨三人去了暢春園。
那邊寶釵先是因看見龍四而晃神,后見龍四對黛玉似很是親密,心中對黛玉的惱怒更上一層樓,眼中的陰鬱竟是濃的化不開。若非鶯兒及時將她喚回神,只怕賈府的姊妹日後必會避她如蛇蠍了。
來至暢春園,黛玉實不敢置信眼前這個面容消瘦,臉色蒼白,病入膏肓的老人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天子。他的壽命一看便知已是極限。
「林丫頭來了。」康熙見到黛玉仍是笑意盈盈的。
聽到康熙病弱的聲音,黛玉不由心中一酸,勉強笑道:「萬歲爺召喚,自是立即來了。」
康熙咳了一聲,又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許久不見你了。便叫他們找了你和老四來,讓我看看。」停頓了一會兒,又道:「原還想看著老四成家,現在看來是不能夠了。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你們已定下鴛盟,而胤禛也已成家,我見了萱兒也有個交代也就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黛玉努力忍住眼中淚水,道:「萬歲爺說什麼話,您當雪姐姐當初送的禮是空禮么?況且您只看到四哥哥成家,卻不看著龍哥哥成家,豈不偏心?」
康熙笑道:「傻丫頭,就算是不去閻羅殿,朕也總歸是要離開這世間的。只是希望你們日後能互相扶持,共度一生。萱兒常說我是個好君主,卻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所以偏心也是常理?只是日後若是老四也學我,你盡可以另覓幸福去,不必管他。」
黛玉道:「龍哥哥才不會,所以我們會一直很幸福的。」
康熙又笑道:「難為你如此相信他。朕累了,只想聽著丫頭的簫聲,休息一下。你們幾個先跪安吧。」
胤禛等聞言皆行禮跪安,退了出去。又有青鸞立時取了玉簫來,黛玉吹了一曲《碧澗流泉》,康熙聽著聽著便睡去了。
黛玉亦悄聲退出房門,含淚問道:「青鸞姐姐,為什麼萬歲爺會……」
青鸞看著傷心的黛玉,安慰道:「玉主子別傷心,皇上並不會真的離我們而去的。他只是最近太過憂心操勞了,才會積勞成疾,顯得如此虛弱。如今只要過了原來的命定之時,我們便會送他去修行。待日後大家了了塵緣,我們還是會再相見的。」
黛玉抽泣道:「可是對於現在的我們而言,他還是……」
一直守在門外的龍四溫柔地環抱著黛玉,輕聲道:「玉兒,生老病死是人必經之道,阿瑪可以不如輪迴已是大幸了。曾聽雪君說過,佟佳額娘亦不在輪迴之列,如此他們或有機會再相聚。你該為他們高興才是。」
黛玉雖明白一切道理,但是也止不住此刻的傷心。接下來的日子裡,黛玉便時常下廚為康熙做些開胃的精緻點心,又陪他下棋,給他吹簫彈琴,亦偶爾調皮逗趣。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天終止了。
那日康熙的精神卻比往日好些,他讓龍四黛玉回了冷園,又召集了諸位皇子大臣至暢春園。
那日的暢春園中沒有了往日的歡快,只有沉鬱的壓抑。那日的暢春園人雖多,卻不及往日喧鬧。那日的暢春園就連風都顯得無力。
最後站在康熙榻前的只有李德全,四爺胤禛,國舅隆科多,卿雅格格並紫葉白紗。
康熙透過門窗,看著外面跪著的眾人,嘆道:「龍生九子,雖各不相同,卻都有所長。因著這份優秀,他們費盡心機的想得到朕的位子,卻忘了考慮自己是否真的適合,真的有能力。只怕朕這一去,奪嫡之爭也就最是激烈了。胤禛,你能做到嗎?」
胤禛堅定地道:「皇阿瑪放心,兒臣自當竭盡全力。」
康熙聞言便不再言語,只看著門口。半響,康熙臉上泛起了一抹柔情萬千的淺笑:「萱兒,你終於來了。」說著便緩緩閉上了眼睛,含笑而逝。
眾人不解他看到了什麼,但是紫葉等卻是看的明白:門口有三個人影,其中兩個是她們所熟悉的,另一個雖不認識,卻與卿雅極其相似,想來便是佟佳皇后了。
最後三個人影變成四個,飄然而去。只留下一句飄散在空中的話「親愛的三位侍者,辛苦你們了。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以及那銀鈴般的笑聲。
紫葉等皆是無奈地苦笑。卿雅不明所有真相,見康熙逝世,不由失聲痛哭。
李德全強忍悲痛,高聲宣布:「萬歲爺駕崩!」頓時門外一片哀聲。
雖然大多數人此時最關心的莫過於康熙的繼位者是誰,但是卻沒人敢當這出頭鳥,首先提起。
皇帝駕崩的第二日,李德全當著眾人之面從乾清宮的正大光明匾額后取出了藏有遺詔的匣子,交給了幾位有威望的親王大臣。眾目睽睽之下,匣中詔書被取出,當眾宣讀,其內容卻讓眾人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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