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星際蟲王05
此為防盜章
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中,裴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浦衡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少將,面對這樣的風浪也能泰然處之。只是不知少將瞧出了什麼有趣之處?」
「沒什麼,」裴靖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世界彷彿被攪碎一般渾濁,「我只是想到,如果海水繼續這樣漲下去,這座被能量罩保護的小島,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球形魚缸。」
他們和魚的位置隨之轉換,從觀賞者變成觀賞物。浦衡皮笑肉不笑地說:「想不到這種時候,少將還有心思開玩笑。」
裴靖:「島主不也一樣鎮定嗎。」
「啪嗒」一聲從頭頂傳來,幾人聚在窗前向外看去,好像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從天而降砸在能量罩頂端。起初還看不出端倪,不多時聲音便密集起來。
冰雹傾瀉而落,伴隨而來的還有被水龍捲帶過來的魚蝦。體型較大的魚被狂風裹挾著拍在能量罩上,撞成一攤模糊血肉又混著雨水流淌下來。
人魚在緊張的氣氛中騷動不安,浦衡走到夏醇身邊低聲道:「別怕,這座島不是第一次經歷風暴,就算是巨鯨砸下來,能量罩也一樣完好無損。」
夏醇看了看浦衡,沒想到這渣男在這樣的境況下,倒顯示出了幾分無懼無畏的氣勢,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海島霸主的樣子。
「我曾經在一艘大型郵輪上做過船長,這種風浪對我來說不過家常便飯罷了。」風暴非但沒有令浦衡膽怯,反而讓他興奮起來。他安慰著年輕的床伴,伸手想去摟住夏醇的肩膀,「如果你害怕的話,就到我身邊來。」
夏醇:「哦。」他轉身走去水池,安撫忐忑驚慌的人魚。
浦衡懸在半空的手尷尬無比,記得上一次有海上風暴襲來,當時在他身邊的情人瑟瑟發抖地抓著他不放,將他當做保護神一般。眼前這個冷漠臉的男人未免太不知好歹,他有必要讓夏醇切身體會一下經歷過無數次海上風浪的男人的力量。
他快步走到夏醇身後,迎著人魚驚懼的眼神抓住夏醇的手臂:「跟我過來。」
夏醇在即將被抓到的一刻,條件反射地反將浦衡抓住,順勢往前一甩,把浦衡丟進了水池裡。
島主很快浮出水面,抹去臉上的水花,狼狽又震怒地盯著夏醇吼道:「你想被我丟進海里餵魚嗎?!」
不等夏醇開口,裴靖上前道:「就算島主身份尊貴,也不能濫用私刑。」
浦衡濕淋淋地爬上岸道:「少將不過是島上的客人,不該插手別人的家務事。」
裴靖沒有絲毫退讓,似乎打定主意要管閑事。氣氛愈加緊張之際,徐露臻忽然發出非人的尖叫,聲嘶力竭地喊個不停,彷彿一旦停下就會昏死過去。常牧則啞然失聲,石化一般動彈不得。
雷暴雲層層盤旋而下,形同火山爆發的濃煙將能量罩包裹住了。閃著藍色電流的雲層里忽然露出一張臉,緊緊貼在能量罩上,那張臉上並沒有眼睛,除了嘴什麼都沒有,它巨大無邊,慘白如蠟,微微張開的嘴裡露出嗜血的利齒。
這張臉只要見過一次,此生難忘。只是它本就碩長的身體又膨脹了十數倍,彷彿吞了幾條巨鯨一般龐大得駭人。一度鎮定的島主也變了臉色,艱難地咽下幾口唾液道:「它一定不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海上的幻象罷了……」
話音未落,白色怪物便從雲層中伸出手來,猛地錘擊在能量罩頂端。光流以此為圓心向四周水波一般擴散開去,六邊形的透明能量塊逐一閃爍起來。
人魚們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浦衡失去冷靜,煩躁不安地吼道:「都給我閉嘴!能量罩是不會輕易被破壞的。」
夏醇微微皺眉:「你確定?」
浦衡惡狠狠地看著他:「呵,當然。」
白色巨怪張開大手,尖利頎長的指甲在能量罩上抓撓。隨著它的動作,透明防護罩開始變暗,像是被海水吞沒一般染上墨藍色。四周令人驚悸的聲音消失不見,靜謐得叫人毛骨悚然。
巨怪張開吞天巨口,從它口中竟鑽出一個碩大的魚頭,翕動的魚唇一沾到能量罩便輕盈地鑽了過來,好像只是通過了一個柔軟的氣泡。
沒有身體的魚頭在沒有水的空氣中遊動,徘徊盤旋著游到窗前,將車輪那麼大的魚眼貼在玻璃上往裡看。夏醇愕然不已——這麼大的魚頭,若是做成剁椒魚頭的話,得吃多久……
魚眼目無焦點,夏醇卻分明感到自己被盯著,之前裴靖開玩笑的話竟一語成讖,他們現在成了魚類的觀賞物。他無意識地摸到煙桿,緊接著便感到後背貼到了一個溫暖堅實的胸口。不用轉身也知道,那個男人又出現了。
想到上次也有過幻覺一般的情形,夏醇低聲說:「這次也是什麼鬼的怨念嗎?」
男人在他耳邊道:「海的憤怒。」
窗外傳來一個聲音:「你這一生中,最為悔恨的事是什麼?」
那聲音有如天籟,美妙如歌,若不是碩大魚頭令人不寒而慄,簡直叫人陶醉。浦衡狂傲地咆哮:「我不管你是海妖還是魔鬼,別想用這種問題嚇到我。我這一生沒有什麼悔……」
話音戛然而止,他彷彿吞了一根魚骨,嘴唇蠕動卻發不出聲音。其他人也是如此,冷汗涔涔卻沒法說話,唯獨徐露臻依然在驚叫不止。
夏醇愕然撫上脖子,男人在他身後輕聲安撫:「等它問到你的時候,自然就能開口說話了。」
夏醇發現這個鬼有項技能,不論所說的話內容如何,他的聲音總是能讓人聽出幾分溫柔繾綣的笑意,莫名令人心安。
徐露臻縮在牆角,現在她是唯一能發出聲音的人,顯然問題是針對她提的。面對這不知是靈異還是魔幻的情形,她剋制不住地顫抖尖叫道:「滾開,我沒有,沒有!」
空中傳來一聲似悶雷又似怒吼的聲音,震得整座島都隨之戰慄。巨怪在能量罩頂端猛地一擊,指尖利劍般穿透進來,剝殼拆牆一樣將能量罩撕裂,狂風暴雨瞬間便從裂口灌了進來。
浦衡臉上已失去顏色,他引以自豪的能量罩在怪物手中宛如一層塑料薄膜。幾人紛紛朝徐露臻看去,在質疑和逼迫的目光中,她脫力跪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我最為悔恨的事,就是不顧父親的阻止,嫁給了一個海員。他沒有帶給我一天安穩的日子,還在出海期間移情別戀,愛上了一個賤貨。」
靜謐再度襲來,房間里竟然下起了血雨。徐露臻雙眼緊閉,汩汩鮮血從眼底流出。她滿臉是血地痛苦哀嚎,兩隻手無助地揮舞著。
幾秒鐘之後,她的聲音闃然止息,嘴巴大張做出喊叫的樣子卻沒有任何動靜。
窗前的魚眼骨碌碌滾動,轉向另一個人:「你這一生中,最為悔恨的事是什麼?」
夏醇感到喉嚨一松,似乎能發出聲音了。頭頂淅淅瀝瀝的血雨不再落到他身上,抬眼看去,男人手裡撐著一把黑色大傘遮在他們頭頂上方。傘似乎是鬼鳥所化,表面是層層黑色羽翼,頗為詭異。
「鬼惡可治,人惡難改。」男人彷彿看穿了夏醇的心思,看著他輕聲道,「慎言。」
夏醇看著雙眼血流如注的徐露臻,放棄了準備好的謊言。
「我最悔恨的事,是沒有推開那個人。」黑傘在夏醇臉上投下一片陰霾,想到那個人的擁抱,他的血液瞬間降到冰點。
麵糊變成醬狀后立刻關火,盛在碗里放在一邊。他將已經軟化好的奶油乳酪攪打順滑,再分兩次加入剛剛做好的豆漿卡仕達醬充分混合打發,粘稠的乳酪糊表面出現層層紋理,如同奶油霜一樣細膩。
一甜一咸兩份豆乳都做好后,分別放在碗里用保鮮膜貼著表面包好,放入冰箱里冷藏。
夏醇將裱花袋剪了個口套在杯子上,把冷藏過的豆乳倒進去,另一個同樣處理的裱花袋則用來放打發的奶油。
他拿出幾個透明的小盒子,把蛋糕按照盒子的尺寸切成薄片,先鋪上去一層,然後擠一層奶油,再擠一層豆乳。繼續堆疊蛋糕、奶油和豆乳,層次分明,黃白交錯,最後用一片蛋糕蓋住。
頂層直接用豆乳擠出小尖頭,一個個整齊碼好,直到擠滿。夏醇滿意地看了看造型,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釋迦牟尼的頭……
最後一步,將黃豆粉在豆乳表面厚厚篩了一層。這樣甜味的豆乳盒子他做了五個,另外鹹味的也做了五個,有的表面灑的是杏仁片,林升可以拿給同事吃。
夏醇嘗了嘗剩下的邊角料,甜咸各有千秋,層層疊疊的幾種滋味與味蕾溫柔纏綿,口感細膩香醇,非常適合做下午茶解饞。
不過他本身不太喜歡甜的,所以更傾心鹹味的。
夏醇將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渣渣粉粉收拾乾淨,去陽台上抽了支煙。這一次他也不打算休息太久,選定目標后就再度背包出發。不過在外面浪了那麼長時間,撲到柔軟的床上那一刻,夏醇還是產生了一種再也不想起來的鹹魚心態。
本以為回到家裡,這一夜會睡得又香又甜,渾身酥軟,可是到了後半夜,夏醇迷濛中感覺有人把他從半趴著的姿態擺成了側躺,隨後一隻手從身後伸過來摟在他腰上。
他困得睜不開眼睛,覺得是在做夢,只不過這夢實在難受,對他來說被人緊緊貼著堪比夏天抱著火爐,冬天摟著冰塊,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緊張難受,可偏偏四肢僵硬抬不起眼皮,好像鬼壓床一樣動彈不得。
渾渾噩噩過了一宿,比在鬼屋凶宅過夜還驚悚,夏醇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由於出了一身冷汗,他把衣服扒光,去浴室沖了個澡。
面對花灑,他越想越不對勁,他一個男的,還有肢體恐懼症,怎麼會做這種被人從身後抱著睡覺的夢,那姿勢簡直像是……兩把扣在一起的湯勺,難捨難分的。
他打了個冷顫,換好衣服去廚房打算熱一杯牛奶安安神,順便把豆乳盒子拿出來裝袋,一會兒去星際作物研究院給林升。
走進廚房的一刻,夏醇懷疑自己還沒有睡醒,莫名其妙的噩夢只是換了一種方式來刺激他。
料理台上橫七豎八擺著幾個沾著一點豆乳奶油的透明盒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堆果皮、罐頭盒、包裝袋。他難以置信地看了許久,又趕緊打開冰箱,原本碼放在裡面的甜點、昨天買回來的食物全都沒了,那些垃圾的確就是本該冷藏著的食物的殘骸……
夏醇面無表情地走到料理台前,看著彷彿被十個災民洗劫過的犯罪現場,默默揪下兩根鬍子。突如其來的疼痛終於讓他確信自己不是在夢中。
現在他有兩個選擇——
A.家裡進了賊,還不止一個,並且專門對食物下手。他需要立刻報警。
B.他夢遊了,自己在無知無覺中大快朵頤,把冰箱清空了。他需要去看醫生。
夏醇想了想,見廚房裡還剩下調料、大米、生肉這些無法直接吃的東西,便蒸了一鍋米飯,從冷凍層取出一小袋雞肉化開,切成幾條用熱水燙熟剁碎。
再用鹽、胡椒、雞湯粉、麻油、料酒和白糖做了醬汁,跟雞肉碎和蔥花攪拌在一起。他取出一片芝士撕碎,跟雞肉一起捏了八個飯糰,並貼上了海苔。
夏醇將四個飯糰裝進保鮮盒裡,換鞋離開了家。
房間里靜悄悄的,沒過一會兒,卧室門輕輕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張白嫩的小臉。
確認夏醇已經離開,小鬼聞著香味飄進廚房。他踮起腳尖,兩隻小手扒著料理台看到上面擺著四個飯糰,奮力夠了一個下來,三口兩口吃進肚子里。
醬汁滲透到香軟的米粒中,雞肉非常鮮嫩,蔥花和調料搭配出一股泛著淡淡辛味的香氣,恰到好處地挑起了食慾。柔軟的芝士拉起一條條細長的黏絲,口感濃厚卻不會喧賓奪主。所有滋味都被飯糰封在裡面,咬下一口的那一刻,有種開啟小小寶箱的驚喜感。
一個飯糰當然無法滿足小鬼,他很快又將「魔掌」伸向了下一個。指尖剛摸到軟軟的飯糰,突然身體一輕,「飛」到了半空中。
大鬍子拎著小鬼的后領,像拎只小貓似的:「我就知道……」
夏醇是故意留下四個飯糰,為的就是引出這個肚子里好像有個無底洞的傢伙。他出門后便打電話給林升,將約定改了日期。豆乳盒子雖然沒了,不過他還是讓快遞把四個飯糰給林升送過去當午飯。
他拎著小鬼來到卧室,從桌上拿起金色煙桿敲了敲小鬼的腦袋:「你怎麼跟來的,從煙桿里變出來的嗎?厲害了啊,從桃子里蹦出來的男孩叫桃太郎,你是不是叫煙太郎?」
小鬼綳著臉,沒什麼反應,也不吭聲,依舊如之前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夏醇,好像生怕少看一眼,這大鬍子就要消失了似的。
雖然確定小鬼和妖孽男就是一個人,但夏醇卻忍不住將二者區別對待。妖孽男一看就不是個正經鬼,每一次在他耳邊低聲說話,他就有一種被電流裹著棉絮鑽了耳朵眼的感覺,激得四肢百骸一陣酥麻,癢得渾身上下各種騷動。
可小鬼卻不像妖孽男那麼愛笑,總是神情嚴肅,看著夏醇的眼神也非常認真。此刻腮幫子上還沾著兩顆米粒,真叫人看了哭笑不得。
夏醇在沙發上坐下,把小鬼放在面前,捏起他臉上米粒丟進垃圾桶里:「飯糰好吃嗎?」
小鬼終於動容,輕輕點了下頭。
「我知道你為什麼跟著我了,」夏醇自己找出了答案,「你喜歡吃我做的東西。你是不是餓死鬼啊,怎麼這麼能吃。」
小鬼鼓著腮幫子把臉轉開,似乎對夏醇說自己是餓死鬼很不滿。
夏醇將煙桿在手心裡拍了拍:「看來在去下一個目的地之前,我得把你送回去。」
小鬼又將臉轉了回來,忽然兩手按在夏醇膝蓋上,將臉湊近過來。
夏醇嚇了一跳,捏著小鬼肩膀的衣服讓他站直,拿煙桿虛戳他說:「你乖乖從哪來回哪去,我可養不起你這尊大神。」
小鬼眼中漾起一片水色,淺色的眸子彷彿鋪了一層細碎金沙的河床般瑩瑩潺潺。萬年不變的面癱小臉忽然染上了幾分失落,看上去好像有些委屈,與被大人辜負了期望的普通小孩沒什麼區別。
夏醇驀地想起那片冷森森的林海,小鬼也不知在那種地方獨自生活了多久,大概很寂寞……很餓吧。
不過他還是頭一次知道鬼也吃飯的,鑒於自己已經在不科學這條路上如脫肛野馬一般狂奔,他也就不計較鬼吃什麼了。
「你要是想留下來,也不是不行。」猶豫許久,夏醇用煙桿輕輕在小鬼俏生生的鼻尖上點了點,「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做不到的話,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去。」
見小鬼沒什麼反應,夏醇直接說:「第一,除非是開飯時間,否則不許跑出來,乖乖做你的煙太郎。」
小鬼皺了皺眉,不是說一個條件嗎,怎麼一開口就是「第一」?這大鬍子怕不是不識數。
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中,裴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浦衡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少將,面對這樣的風浪也能泰然處之。只是不知少將瞧出了什麼有趣之處?」
「沒什麼,」裴靖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世界彷彿被攪碎一般渾濁,「我只是想到,如果海水繼續這樣漲下去,這座被能量罩保護的小島,看起來是不是像個球形魚缸。」
他們和魚的位置隨之轉換,從觀賞者變成觀賞物。浦衡皮笑肉不笑地說:「想不到這種時候,少將還有心思開玩笑。」
裴靖:「島主不也一樣鎮定嗎。」
「啪嗒」一聲從頭頂傳來,幾人聚在窗前向外看去,好像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從天而降砸在能量罩頂端。起初還看不出端倪,不多時聲音便密集起來。
冰雹傾瀉而落,伴隨而來的還有被水龍捲帶過來的魚蝦。體型較大的魚被狂風裹挾著拍在能量罩上,撞成一攤模糊血肉又混著雨水流淌下來。
人魚在緊張的氣氛中騷動不安,浦衡走到夏醇身邊低聲道:「別怕,這座島不是第一次經歷風暴,就算是巨鯨砸下來,能量罩也一樣完好無損。」
夏醇看了看浦衡,沒想到這渣男在這樣的境況下,倒顯示出了幾分無懼無畏的氣勢,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海島霸主的樣子。
「我曾經在一艘大型郵輪上做過船長,這種風浪對我來說不過家常便飯罷了。」風暴非但沒有令浦衡膽怯,反而讓他興奮起來。他安慰著年輕的床伴,伸手想去摟住夏醇的肩膀,「如果你害怕的話,就到我身邊來。」
夏醇:「哦。」他轉身走去水池,安撫忐忑驚慌的人魚。
浦衡懸在半空的手尷尬無比,記得上一次有海上風暴襲來,當時在他身邊的情人瑟瑟發抖地抓著他不放,將他當做保護神一般。眼前這個冷漠臉的男人未免太不知好歹,他有必要讓夏醇切身體會一下經歷過無數次海上風浪的男人的力量。
他快步走到夏醇身後,迎著人魚驚懼的眼神抓住夏醇的手臂:「跟我過來。」
夏醇在即將被抓到的一刻,條件反射地反將浦衡抓住,順勢往前一甩,把浦衡丟進了水池裡。
島主很快浮出水面,抹去臉上的水花,狼狽又震怒地盯著夏醇吼道:「你想被我丟進海里餵魚嗎?!」
不等夏醇開口,裴靖上前道:「就算島主身份尊貴,也不能濫用私刑。」
浦衡濕淋淋地爬上岸道:「少將不過是島上的客人,不該插手別人的家務事。」
裴靖沒有絲毫退讓,似乎打定主意要管閑事。氣氛愈加緊張之際,徐露臻忽然發出非人的尖叫,聲嘶力竭地喊個不停,彷彿一旦停下就會昏死過去。常牧則啞然失聲,石化一般動彈不得。
雷暴雲層層盤旋而下,形同火山爆發的濃煙將能量罩包裹住了。閃著藍色電流的雲層里忽然露出一張臉,緊緊貼在能量罩上,那張臉上並沒有眼睛,除了嘴什麼都沒有,它巨大無邊,慘白如蠟,微微張開的嘴裡露出嗜血的利齒。
這張臉只要見過一次,此生難忘。只是它本就碩長的身體又膨脹了十數倍,彷彿吞了幾條巨鯨一般龐大得駭人。一度鎮定的島主也變了臉色,艱難地咽下幾口唾液道:「它一定不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海上的幻象罷了……」
話音未落,白色怪物便從雲層中伸出手來,猛地錘擊在能量罩頂端。光流以此為圓心向四周水波一般擴散開去,六邊形的透明能量塊逐一閃爍起來。
人魚們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浦衡失去冷靜,煩躁不安地吼道:「都給我閉嘴!能量罩是不會輕易被破壞的。」
夏醇微微皺眉:「你確定?」
浦衡惡狠狠地看著他:「呵,當然。」
白色巨怪張開大手,尖利頎長的指甲在能量罩上抓撓。隨著它的動作,透明防護罩開始變暗,像是被海水吞沒一般染上墨藍色。四周令人驚悸的聲音消失不見,靜謐得叫人毛骨悚然。
巨怪張開吞天巨口,從它口中竟鑽出一個碩大的魚頭,翕動的魚唇一沾到能量罩便輕盈地鑽了過來,好像只是通過了一個柔軟的氣泡。
沒有身體的魚頭在沒有水的空氣中遊動,徘徊盤旋著游到窗前,將車輪那麼大的魚眼貼在玻璃上往裡看。夏醇愕然不已——這麼大的魚頭,若是做成剁椒魚頭的話,得吃多久……
魚眼目無焦點,夏醇卻分明感到自己被盯著,之前裴靖開玩笑的話竟一語成讖,他們現在成了魚類的觀賞物。他無意識地摸到煙桿,緊接著便感到後背貼到了一個溫暖堅實的胸口。不用轉身也知道,那個男人又出現了。
想到上次也有過幻覺一般的情形,夏醇低聲說:「這次也是什麼鬼的怨念嗎?」
男人在他耳邊道:「海的憤怒。」
窗外傳來一個聲音:「你這一生中,最為悔恨的事是什麼?」
那聲音有如天籟,美妙如歌,若不是碩大魚頭令人不寒而慄,簡直叫人陶醉。浦衡狂傲地咆哮:「我不管你是海妖還是魔鬼,別想用這種問題嚇到我。我這一生沒有什麼悔……」
話音戛然而止,他彷彿吞了一根魚骨,嘴唇蠕動卻發不出聲音。其他人也是如此,冷汗涔涔卻沒法說話,唯獨徐露臻依然在驚叫不止。
夏醇愕然撫上脖子,男人在他身後輕聲安撫:「等它問到你的時候,自然就能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