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風雲動第三十一章衽席與麴櫱
(不好意思,有事耽誤了。第二章奉上。休息一會兒準備看歐冠決賽了)
天啟皇帝病了,因此請假三天。言官雖然很不滿意皇上的怠工,但是看在皇上年紀尚小的份上,倒也沒有過多聒噪。當然,小皇上的毒舌和動不動要他們拿出事實依據的做法,讓他們很是受傷,不過他們並不打算承認。
朱由校當然沒生病,他去了太醫館存放資料的黃冊庫。對外宣稱是為了給裕妃娘娘尋找古方,他準備親自煉製丹藥。實際是朱由校開始查閱歷代皇上的醫療記錄。宮裡亂七八糟的情況,不得不讓他謹慎。那麼尋找歷代皇帝的病歷記錄,總結一些經驗,總好過被人坑死。
整理資料的過程中,朱由校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太醫院對於皇上某些功能的關注程度,遠遠超過對皇上本人身體健康的關注。而且對於這種功能的很多描述,都是通俗易懂,甚至還用上了白話文。這一現象,從明英宗被蒙古抓到關外旅遊一圈后,變得愈演愈烈。
但是一旦牽扯到皇上生病的事,所有的文字描述,立刻進入了上古時代。翻看著手裡的醫療記錄,朱由校就火冒三丈。這些記錄根本就不是給外人看的,或者說就沒打算讓外人看明白。裡面全是晦澀難懂的語言,甚至有一些還用上了小篆。你特么的怎麼不用甲骨文呢?
更為可恨的是太醫院院使,雖然彎腰弓背的表示以後一定加強太醫的書寫水平提高,但卻很隱晦的告訴皇上,太醫院是專業門檻比較高的學科,皇上日理萬機就別參合進來了。
朱由校雖然氣得直跳腳,卻拿這個院使沒有任何辦法。他只好和傅山一起在黃冊庫寫寫畫畫,信王負責將資料統一歸類。而猛如虎則凶神惡煞地守在黃冊庫外,寸步不離。
精通醫理的傅山,正負責翻閱太醫院出具的藥方。翻著翻著,傅山對朱由校說道:「皇上,這歷代先皇有些病,甚是蹊蹺啊。您看看這張嘉靖皇上的單子,當時的太醫建議免衽席之愛,割麴櫱之好…..」
朱由校狠狠瞪了傅山一眼:「說人話,別說鳥語。」
傅山吐吐舌頭抿抿嘴道:「皇上,這是當時的太醫,建議嘉靖皇帝減少床笫之歡和控制飲酒。您再看看這個,這是萬曆朝時南京吏部右侍郎趙志皋,所呈上的一個奏疏副本,上面是勸明神宗保重龍體,其上也有『得非衽席之愛不能割,麴櫱之好不能免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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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想也沒想便答道:「這是大臣關愛皇上,這有什麼。這邊多了去了,很多都是要皇上注意保重身體的。」
傅山說道:「皇上,您再看看嘉靖皇上之後的單子。虎狼之葯的使用日益頻繁,卻少有先皇的醉酒記錄。另外,從其他藥方可以看出,先皇們少有因為縱酒而致身體大事的。但是大臣們去依舊上言免衽席之愛,割麴櫱之好。這怎麼想都有點不對啊。」
朱由校聞言,一把搶過傅山手裡的記錄,仔細看了看后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說,歷代先皇可能發現了什麼,因而刻意控制了自己的飲酒?而大臣們所謂的關心,根本就是走過場?」
傅山拱手道:「確實如此,如果一個人沉湎於酒色,用不了幾年就會拖垮身子。這有例子,比如,比如…..」傅山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朱由校的父親明光宗可是出了名的貪酒好色,就這麼直說先皇的缺點,有點太那個了吧…..
朱由校明白傅山的想法,便接過話題道:「父皇在位時以酒色娛己,終釀大禍。這樣,你把從英宗開始的記錄給我,我來排個序。」
過了一會兒,朱由校看著眼前的記錄,頓感背脊發涼,他把信王和傅山叫過來,指著記錄到:「你們來看。從英宗和景帝之後的記錄。
成化帝,好方術溺於女色;弘治帝,因為身體孱弱,不近女色但喜好方術;正德帝,不好方術專喜女色;嘉靖帝,荒淫無度,后服丹藥而薨;隆慶帝,長期服用虎狼之葯;萬曆帝,縱情酒色,后得重病;先皇泰昌帝,醉心酒色,服丹藥而薨;天啟帝,醉心女色!!??」
朱由校念完以後,臉色陰沉地說道:「你們看了以後有什麼感想?」信王朱由檢和傅山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兩個都是小屁孩子,很多事都不懂。他們腦子裡最大的問號就是,明明知道皇上這麼做對身體不好,太醫院為何還配合皇上開具虎狼之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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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由校的內心,卻是冷若寒冰:成化帝開立皇莊、設立西廠和直接任命官員,表面上看是與民爭利,實際是觸碰了自英宗以來,獲得朝政最大利益的群臣。見成化帝想要鞏固皇權分化大臣的權力,於是群臣便想著法的送葯送女人;
弘治帝,看透了群臣的伎倆,因而選擇與皇后一人相依為命。弘治帝本人只學到了三皇五帝的德治,卻沒學到三皇五帝彪悍的軍事與政治手腕。群臣這次為自己,挑選了一個滿意的代言人,於是弘治帝的評價為明朝最高,說他是帝王楷模;
正德帝平定蒙古小王子的應州之戰,讓群臣如喪考妣,因為一個能征慣戰的皇上,會是所有大臣的噩夢。於是莫名其妙的,正德落水後身子就垮了。太醫說,這是因為女色。後世當然再也看不到應州之戰的詳細記載,因為對於某些人來說,皇帝就不應該懂軍事;
嘉靖心機深厚,權謀高深,在位期間,群臣基本被他玩弄於手掌之中。嘉靖後期的改革,遭遇了群臣的集體沉默抗議,史書上卻說是無人可用,於是整個王朝陷入了停擺。很難想象一個有抱負的皇帝,得被群臣逼成什麼樣子,才會放棄自己的理想,轉而求道問仙;
1567年,隆慶帝宣布解除海禁,調整海外貿易政策,允許民間私人遠販東西二洋,史稱「隆慶開關」。耐人尋味的是,大臣們卻集體手滑,將大明稅務機關,從海運獲利的名單里劃掉了。而通過海運獲得巨額財富的江浙財團,開始圖謀朝堂大權,史稱黨爭元年;
萬曆因為太子之爭,而與群臣激烈抗爭,最後乾脆深居宮中;其礦稅之舉,被後世攻訐成窮奢極欲的典範;這個被說成史上最愛錢的皇帝,用自己的內努銀子打贏了三大征,立下不世功勛;這樣的皇帝自然不被群臣歡迎,於是,萬曆成了帝王的反面教材…..
至於明光宗朱常洛,更是被後世譽為壞皇帝的範例,當然他的兒子天啟,就更不能有什麼好名聲,不然怎麼凸顯出群臣的偉光正形象?
想到這裡的朱由校,渾然不覺自己的兩手,已經將一本醫療資料狠狠攥成了一團。看得信王和傅山暗暗伸了伸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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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害怕過,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可憐,吃的用的住的,甚至包括女人,都是群臣用來要挾自己的工具。如果聽話,群臣會給你一個好聽的名頭,如果不聽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思慮良久后,朱由校下定了決心,活要活個樣子,死要死個明白。
「傅山,你盡量收集先皇們服用的丹藥類型,分門別類做好登記。然後按照禁藥類處置,但凡敬獻此類藥物者,立刻稟報;另,宮中所用藥物,需經你和萬醫生之手,拿捏不準的,就去宮外詢問,直到得出這個葯確切的功效與危害,才能使用。」
「由檢,你從即日起,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你過來,再看看這張圖。明日起,你要在內城的乾清宮和坤寧宮,各設一個清水凈化裝置,還要設立一個食品檢測室。」
傅山與信王看著臉色堅毅的天啟,他們也感到了一絲緊張的氣氛。皇宮要大變天了?
朱由校停頓了片刻繼續說到:「你們不必驚訝,朕只是想保護好自己還有你們,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對了,你們覺得猛如虎是否可以信賴?」
朱由檢扣了扣腦袋道:「哥,這猛如虎就是一個獃子。我逗他說,讓他跟著我干,他就只搖頭不說話。」
傅山道:「信王,這猛如虎可不是獃子。他是覺得不好正面回答您,所以才搖頭拒絕。前天我師父告訴我,猛如虎說,這輩子就跟定皇上了。因為只有皇上把他當個人看,還給他治病。他說自己的這條命就是皇上給的,以後就跟著皇上。我覺得這猛如虎這話可信。」
朱由校笑道:「可不可信,讓他進來便知。傅山,你去把猛如虎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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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如虎進得屋內后,見皇上一臉詭異地看著他。猛如虎扣扣後腦殼,覺得自己除了長的丑點,好像也沒啥了啊。
朱由校道:「猛如虎,有人告訴朕,你是進宮來監視朕的,是也不是?」
猛如虎愣了一下,急忙道:「這是誰冤枉俺咧?咋能一張嘴就胡說呢?」
「你也別管誰說的,朕最討厭的就是誰來監視我。朕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這裡有顆鶴頂紅,你吃了吧。」朱由校說完,就把一顆紅丸丟在了桌上。猛如虎眨巴眨巴眼睛,他顯然對這話極度震驚。但他還是上前一步,毫不猶豫的將紅丸一口吞進嘴裡。
「陛下,俺的命是您給的,您想要啥時候收回去都行。十八年後,請陛下記得,陝西榆林有一個猛如虎,隨時等待為陛下效命。陛下,俺先走一步了,您要保重龍體。」猛如虎說罷,「咣咣」磕了三個響頭,再抬頭時,已是滿臉淚痕。
「哎,你哭啥啊?」
「陛下與信王和傅公子昨夜暢談一晚上,聽得俺心裡熱熱乎乎的,俺雖然是個粗人,可也想建功立業。只是,如今俺不能為陛下衝鋒陷陣了。現在肚腹絞痛,想要先走一步了。」
「你走個屁啊,還不去上茅廁。」朱由校笑罵道。
見猛如虎一陣旋風般衝出了黃冊庫,朱由檢笑道:「哥,你給他吃的是萬醫生開的葯吧。」
朱由校點點頭道:「是啊,要清除猛如虎體內的蛔蟲,他還得吃一段時間的葯。」
傅山道:「皇上,你確定猛如虎其人可用?」
朱由校下定決心相信猛如虎,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張鳳儀。張鳳儀為了一個家奴不白白丟了性命,而選擇與強勢的哥哥作對。這樣的一個女孩,值得信任,他也相信張鳳儀看人的眼光,而且冥冥之中,他覺得這個女孩不會害他。朱由校嘴角微微一笑道:
「我寧願相信一個為了理想流淚的人,也絕對不相信一個動不動就滿嘴道德文章的人。事情是用來做的,不是用嘴來說的。我們走吧,在這裡也呆了三天了,也該回去了,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們。今晚朕下廚,請你們吃火鍋,明天上朝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