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風雲動第三十三章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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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很明白田爾耕用的什麼招數,他誣告趙南星之事即將敗露之時,立刻拋出一個重磅炸彈,企圖轉移視線。這種事在後世見得太多了,不過朱由校不準備拆穿田爾耕的小伎倆,反而很有興趣聽下去,因為他發現這個田爾耕身上似乎隱藏了很多秘密…
朱由校示意眾臣安靜后,便繼續問道:「這個偽造黃金是怎麼一回事,你細細說來。」
「皇上,江西有一學子名宋應星,其人擅長奇技淫巧,懂得頗多詭秘之術。其中就有製造黃銅之法。趙南星知道此法以後,便與宋應星於暗中勾結,妄圖製造黃銅來冒充黃金,以騙取軍資。臣得知此事後,便第一時間告訴了刑部尚書喬允升喬大人。」田爾耕說完,便看向了刑部尚書。
朱由校知道這個刑部尚書喬允升,以清廉正直、執法不撓、政績卓著而聞名於世。算是無黨派人士中的佼佼者,且頗有人望。無論那一派都對其能力和人品讚譽有加
已經七十歲的刑部尚書,這會兒咳嗽了兩聲道:「皇上,卻有此事。老臣當日的奏摺,亦很快得到回復。老臣就命大理寺少卿曹於汴全權負責此事。」
朱由校想了想道:「喬尚書是說朕八月八日批複的奏摺吧,我記得上面說的是,江西人宋應星通匪吧。沒有說什麼偽造黃金騙取軍資一事。」
喬允升答道:「陛下聖明。老臣之所以寫宋應星通匪,是要將其押解進京后,細細審問。查出背後之人,因為騙取軍資,絕非一人之力。如果老臣直接寫明是偽造黃金騙取軍資,而後通匪造反的罪名,老臣恐宋應星遭人滅口。」
趙南星這會兒氣得已是直喘粗氣。田爾耕誣陷他的事,本就是東林與閹黨鬥爭的必然結果。這裡的東林官員基本都被誣陷了一個遍。而閹黨也被東林告了一個遍。這算不得大事,可如今這個偽造黃金,就是人品的問題了。這是崇尚清名的東林官員所無法忍受的。
趙南星上前一步,指著喬允升道:「喬尚書,你這話何意?你是說老夫除了人品卑劣外,還要殺人滅口?」
喬允升道:「趙尚書,老夫可沒有此意。我只是秉承公心,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絕無偏袒誰之說法。」
趙南星又上前一步道:「好你個秉承公心,老夫且問你。宋應星被關押至大理寺已有些時日了,為何還不審問?莫非你喬尚書也是受了什麼暗示不成?」
喬允升一捋鬍子道:「趙尚書慎言。宋應星暫時沒有被審問,除了皇上讓其戴罪立功外,老夫還在審查相關的資料,並且在梳理宋應星的關係網,以求做到秉公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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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南星七十有三,喬允升也是個七十歲的老頭兒了。要是在後世,這都在公園遛鳥順帶揍孫子屁股了。可如今,兩個白鬍子老頭在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臉紅脖子粗。朱由校實在看不下去了,便說到:
「二位老尚書,先別發那麼大火氣。朕看這麼著,反正今天三司都在,群臣也在,咱們來個朝堂三司會審,朕與諸位大臣旁聽如何。對了,趙南星本身兼任著左都御史不能參加會審,那都察院那邊就由右都御史孫禕參加。」
皇上發話了,大臣們自然應允,反正宮裡管伙食和茶水,又有免費的審判好戲看,何樂不為?個別有門路的,還悄悄往太監手裡塞了幾兩碎銀子,讓他們給負責盒飯的光祿寺打聲招呼,給自己弄點小灶,他們可不想吃大鍋飯。
朱由校坐在龍椅上,腦中回想起了這幾天在太醫院黃冊庫的日子。為了準備今天的朝會,他可是下了大工夫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與傅山和朱由檢,進行朝會步驟的排演。而傅山則根據太醫院的病情記錄,推導出大臣們的性格與喜好。朱由校再根據推導,不斷的修正自己的說辭。今天第一個倒霉的就是駱思恭。因為駱思恭按照太醫院的記錄,就是性格急躁卻又遇事優柔寡斷。
朱由校根本不相信,田爾耕指控趙南星的罪名。趙南星本身為東林黨魁之首,怎麼可能與魏忠賢一派的田爾耕,做這種毫無好處的賣官之舉。這不是等於打自己臉嘛。
朱由校十分確定,沒有足夠的利益,田爾耕這種老鯊魚根本不會赤膊上陣。至於這個利益是什麼,他現在不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把這潭水攪混,才能看清楚很多事。
而且朝中除了東林與閹黨以外,齊楚浙三黨一直引而不發,這可不像他們的作風。這三黨在與東林爭鬥失敗后,便在今年的京察之中,與閹黨聯手佔了大便宜。而且他們一直窺視著吏部尚書這個寶座,想要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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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三司會審有點無趣,沒有什麼唇槍舌劍的辯論,也不會有什麼仗義執言。宋應星被押上來后,三司問一句,他答一句,無非就是籍貫,作案動機,有無同夥,犯人自辯等等,問來問去都是那幾個問題。
不少大人們已經把頭扎進寬大的袍袖裡,長長打了一個哈欠后,再百無聊賴地抬起頭。朱由校實在忍不住了,他走下龍椅坐到刑部尚書身邊,順便把要起身行禮的老尚書按到在座位上道:「宋應星,你先等會兒。朕有個問題問田爾耕。」
「田爾耕,你說趙尚書與宋應星串謀製造偽黃金,準備騙取軍資。朕有一事不明,這個騙取軍資,究竟怎麼個騙取法。你言之鑿鑿地將此事報告給刑部尚書,想必很清楚其中內情吧。不如說出個一二來,讓三司評判一下。」朱由校說完,又拿起紙筆寫寫畫畫起來。
駱思恭因為四塊地磚的事,剛剛被皇上陰了一把。這會兒一聽這話,雖然表面上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心裡卻樂開了花:田爾耕啊,田爾耕,你要是說不出一二,那就是欺君之罪;你要是說了出來,正好給別人口實,到時候可別怪老哥哥幫你一把……
「皇上,諸位臣工。在下雖拙於口舌,但今日也願說道說道。」田爾耕袍袖一甩,沖著皇上和群臣輯了一禮道:「臣久在軍伍,因而對騙取軍資一事略知一二。臣雖不屑為之,但卻獨木難支。今日道出其中門道,難免得罪人,到時還請皇上和諸位為臣做主才是啊。」
駱思恭一聽,就想把手裡的茶杯扣在田爾耕臉上:你左都督府一天到晚賓客盈門,這些人都是去你府上蹭飯吃的?這還要臉不!!…
不過不少大臣倒是挺佩服田爾耕的:雖然這話說的不要臉,但左都督說話就是漂亮,比起駱思恭可有水平多了,駱思恭整個一傻帽…
田爾耕道:「騙取軍資最常見的無非是空餉、瞞報兩種。空餉就是吃定額,定額一千人,可實際只有三百人,多出來的七百人就是額缺,額缺自然落入了主管軍官腰包里,這在衛所較為常見;
瞞報分為兩種,其一欺上瞞下,套取多餘軍資,然後將軍資私下售賣;其二嘛多報戰損或者誇大戰損,將軍資用以發展自己的家丁,這兩種在邊軍之中較為常見。」
田爾耕的侃侃而談,讓皇上和大臣們心裡都是狐疑不已:這些事本也不是啥新鮮事,可大家誰都不說破,心知肚明而已,你如今這麼敞開了說是什麼意思?
而作為被告的趙南星,更是聞道了一絲不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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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爾耕掃了眾人一眼,沖著皇上又輯了一禮道:「今天臣要說第三種,雖然不常見,但是危害最大,用心最為險惡,這就是內外勾結。以朝廷重器資敵,獲得私利。」
話音落地,朝堂上立刻響起了一片「嗡嗡」聲,騙取軍資的前兩種方式,可以說是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可這第三種,無論是閹黨還是東林,都是不能觸碰的禁區。
士大夫雖然做事歷來沒有底線,但是有些規則是大家暗地裡維護的,因為這個規則一旦打破,會造成士大夫階層利益的重新劃分,這是擁有當時利益的士大夫階層,所不能容忍的。敢於打破這個規矩的人,必將遭到整個士大夫階層的全面攻擊。
見皇上咬著毛筆頭還是不懂的樣子。刑部尚書喬允升道:「陛下,這田爾耕軍伍出身,有些話解釋的不清楚。要不要老臣把這裡面道理,再給您詳細解釋解釋,您也好細細參詳。」這喬允升到底人老成精,知道怎麼說話才能維護皇上的面子。
朱由校急忙小聲道:「那就有勞老尚書了。」
「田爾耕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獲得了某一方的支持,因此才會將一些,大家都遵守的規則說了出來。這目的嘛,其一:就是告訴眾人,我已經獲得了支持,因此你們也不要找我麻煩;其二: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趙南星,你做的事情,我已經查的清清楚楚。」
「額,也就是說,田爾耕已經掌握了切實證據。」
「陛下聖明,官場之中如果要徹底扳倒某一個人,除了必須掌握切實證據,還要獲得一定的支持才行,不然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謝謝老尚書賜教,但朕有一事不明。老尚書為何要將此事告知與朕?您這怕也是觸碰了官場的潛規則吧?」
「潛規則?嗯,陛下這三個字道盡了官場恩怨啊。陛下,老臣年逾古稀,供陛下驅使的時日不多了,老臣也真的累了,也想回家享受天倫之樂。而這些官場潛規則,陛下當心知肚明才行。以後於朝堂之上,方能做到明斷二字。老臣肺腑之言,望陛下採信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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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南星實在忍無可忍,上前一步道:「田都督,有些話可要慎言啊。老夫做事向來無愧於心,這點朝堂諸公可以見證。卻不知田都督,從何處得知老夫騙取軍資一事,大可說出來,請皇上和諸公明鑒。」
田爾耕哈哈一笑,臉上的贅肉都在歡樂地舞蹈:「趙尚書先別急嘛,容在下將這件事說完。」說罷,田爾耕從懷裡掏了一封信出來,說道:
「諸位,江西之地向來匪患嚴重。雖然經過朝廷多次打擊,然頑劣之徒刁蠻之眾,依然聚嘯山林。這裡固然有叛匪凶頑的緣故,可是諸位知道嗎,這些叛匪用上了什麼武器?用上了咱大明的火槍。給我大明官兵造成了嚴重傷害。」
見到皇上因為自己的一席話而臉色微變,諸位大臣也是面露不善的神色。田爾耕微微一笑道:「諸位還不知道吧,這些叛匪使用的,並非是地方或者衛所自行製作的火器。叛匪使用的這些火器,出自京城工部軍器局。」
身材滾圓的工部尚書王舜鼎,像個皮球一樣從凳子上彈了起來,鼓著眼睛呲牙咧嘴地大喝道:「田爾耕,你不要胡說八道。你可有證據?要是沒有,老夫定然與你不死不休!!」
田爾耕陰冷的眼光,從陷入沉思的趙南星身上掃過,緩緩說道:「這證據嗎,自然是有的。工部給事中阮大鋮,會把詳細的情況告訴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