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風雲動第三十五章局外人?各自有算盤
趁著宮女和太監打掃皇極殿時,不少大臣喝著茶水私下聊天。很多人對於目前的局面感到匪夷所思,議論紛紛。而新近入職的戶部給事中馮銓,不停地來往穿梭於人群之中。他十九歲中進士,官綬翰林院檢討。卻因為父親在河南布政使被彈劾,也被一起罷職。
想想這段經歷,已經二十八歲的馮銓,就對目前的機會倍加珍惜。他深知作為一個有前科的新人,趁這個機會搞好同事關係是必須的。雖然這個前科並不是他造成的。
東閣大學士顧秉謙則坐在一張椅子上,不停地打瞌睡,對於這個73歲的老倌來說,庸長的會議,實在是耗費精力。不過看著他那對,如狡兔般不停轉動的耳朵,就不由得讓人想向他請教,活這麼大把年紀了,是怎麼做到耳朵這麼靈光的。
馮銓來到顧秉謙身邊,鞠了一躬道:「顧大學士,小的戶部給事中馮銓。方才見您老人家似有困頓之感,小的給您找了個靠枕。大學士日夜操勞國事,當以身體為重啊。」
顧秉謙閉著眼睛,含糊地說著:「好,好」
「顧大學士,您看今日朝堂….」馮銓繼續討好的問道。
「咳、咳、咳」顧秉謙忽然猛烈咳嗽起來,感覺隨時一口氣就會喘不上來。
馮銓急忙將茶水遞到了顧秉謙面前,服侍著大學士喝了茶水以後道:「大學士,您看今日朝堂這事,估計得商討很長時間。近日氣溫下降地厲害,小的這裡有一件家傳的黑狐毛褥子,特用來給大學士禦寒。」
顧秉謙還是閉著眼睛,含糊地說道:「好,好。」
待馮銓與他人開始交談后,顧秉謙緩緩睜開了雙眼,一絲笑意浮上了嘴角:根基不穩的情況下,不參與朝政只是與官員交好,年輕人有此涵養倒是難得,是個可用之人。不像那些東林,整天老鴰一樣叫喚。想到這裡,顧秉謙混濁的眼睛里,露出了絲絲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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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又把剛才阮大鋮遞上來的信看了一遍,便對著侍奉太監打了個手勢。「陛下有旨,百官歸位,商議朝政。」隨著太監尖利的嗓音,皇極殿內經過短暫的「嗡嗡」聲后,立刻又恢復到了莊嚴肅穆的狀態,文武百官各自歸位,凝視著朱由校。
「看著朕幹什麼,三司繼續,別浪費時間。」朱由校一邊走下龍椅,一邊說道。但三司還是等著皇上在刑部尚書身邊坐下以後,才開始繼續詢問。
大理寺少卿曹於汴站起身來對著皇上和群臣施了一禮后,將桌山的書信拿在手中,向趙南星問道:「趙尚書,老臣有一事相問,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天啟二年五月初八,趙尚書是否與阮大鋮在石園賞戲,戲曲的名字叫做《春燈謎》。」
趙南星正了正衣冠,對著皇上施了一禮后說道:「老夫去年確實去過石園幾次,但具體的時間不記得了,看過什麼戲也忘了。想是那戲子的表演不堪入目,不能將劇本內容呈現出來。要不,讓阮大人現場表演表演,讓老夫與各位知道什麼叫做演戲,也許老夫就能想起來了。」
趙南星連挖帶諷的語氣,讓朝堂上傳出了一陣嘲笑聲。阮大鋮的臉上更是紅白交加。文武百官都知道,《春燈謎》是阮大鋮最為出名的作品之一。如今趙南星的不僅說不知道這部戲,還向眾人挖苦說,他阮大鋮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戲子。
刑部尚書喬允升起身施禮后,繼續問道:「趙尚書,朝堂之上皇上面前,切勿戲言。您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不遲。」
趙南星站直了身子,手捧勿板說道:「皇上,諸位臣工。老夫去年確實去過石園,也欣賞了幾台戲曲,但僅此而已。去過石園的大臣不少,難不成他們都與阮大鋮有過什麼?」
朱由校聽完輕嘆一口氣:老尚書啊,您就直接回答問題得了嘛。幹嘛非得用這詭辯術中的移花接木這招,你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嘛。東林黨人,無論什麼時候嘴巴上都不會吃虧。但你們這種毫不吃虧寸步不讓的性格,怎麼能與其他大臣好好相處?
果然,趙南星話音剛剛落地。齊楚浙三黨成員,和一些沒有參與黨爭的大臣,臉上顏色就變了。朝堂爭鬥最忌諱的,就是沒有道理的擴大鬥爭範圍。這樣很容易於微妙間,將敵友關係轉變,從而給自己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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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於朝政的趙南星,當然知道鬥爭不能隨便擴大化。可今天田爾耕不僅氣勢洶洶還胸有成竹,這讓他心有不安;皇上與其餘尚書模稜兩可的態度,讓他更是憂慮。
他隱約覺得這是一場針對東林一派的大爭鬥,如果處理不好,東林可能會遭遇朝堂上的慘敗。如果這事真的發生,整個東林說不定會遭遇滅頂之災。
說到底,這還是自己小瞧了田爾耕,以為這個閹黨不過是延續日常的黨爭而已。但阮大鋮的背叛,讓他心裡敲響了警鐘。田爾耕根本就不是針對他一個人,而是針對整個東林。
東林最有戰鬥力的高攀龍等人,在外公幹;而葉向高和韓爌兩人雖然也屬東林,但向來處事公正,如今困於身份也不好直接出面;其餘人職位太低,說話沒人理;整個朝堂上能說上話的只有自己。而最讓人擔憂的,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田爾耕手裡還有那些牌。
因此思考再三之後,趙南星決定將整個事件擴大化,複雜化,將局外人拉扯進來。雖然這樣會讓東林面臨朝堂之上的全面攻擊,但也能將閹黨可能得到的利益分散開來。
自己如果找準時機,挑起利益分配之爭,讓閹黨與其餘人爭奪利益。這樣或許能讓東林全身而退,就算情況再差也能讓東林緩口氣,等待下一次的進攻。
而田爾耕此時心裡也在琢磨,看什麼時候把王炸拋出來。此次針對東林的攻擊,閹黨於暗中策劃已久。可是,他們最擔心也是最沒有把握的,便是皇上的態度。
小皇上雖然看似整日里嬉戲玩樂,可無論是皇上落水前還是落水后,小皇上從來都沒有讓任何一方,徹底掌握住朝政大權。這從六個尚書中,就有三個非黨派成員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皇上內心裡也不願意任何一方坐大。
閹黨這次的攻擊,不可謂沒有雄心。因為一旦成功,朝堂大權將徹底落入閹黨手中,可是,皇上會同意嗎?
就在趙南星和田爾耕各自思量之時,早已經歷多年官宦生涯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而這種不同尋常的味道,讓他莫名其妙的感覺了危險。特務頭子也許容易被皇上忽悠,但對於某些事情是非常敏感的。
駱思恭抬頭看了看東林、閹黨和其餘黨派,最後又看了一眼皇上,終於決定,錦衣衛今天置身事外,不參與任何爭鬥,那怕有再肥的鹽水鴨可以吃,也絕不參與。
朱由校喝了一口茶水涮涮嘴,心裡也開始緊張起來。事情發展到現在,他這個政治小白都看出來了。今日劍拔弩張的朝堂,不同於往日菜市場般的朝堂。看樣子,今天要出大事。
這可是自己的好機會,往日里沒有機會插手朝堂的人事安排。今天看樣子東林和閹黨會不死不休,弄得不好會有很多的職位空出來。不管怎樣,這次的機會一定要抓在手裡。就算是用搶的,也要搶幾個位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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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沉默了片刻的喬允升道:「趙尚書,從你剛才的話里,我能認為,你確認了天啟二年五月初八,你確實去過石園與阮大鋮一起欣賞過《春燈謎》。不知老夫此話妥當否?」
趙南星點點頭道:「老夫剛才想了想,確實有這麼回事。那日里因為戲曲難看,我就與戶部尚書李長庚,兵部尚書董漢儒一起研究詩詞,對了當時的工部尚書姚思仁大人也在。倒是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顧秉謙顧大人,與阮大鋮私語了很久,不知道說了什麼。」
喬允升一聽,捋了捋鬍子道:「趙大人,我們現在是在說你與阮大鋮的事,其餘無關人等就不要牽扯進來了。」
趙南星哈哈一笑:「我說刑部尚書大人,老夫僅僅是據實稟報,這有何不可?難不成,老夫要四處叫喚媚人權勢不成?老夫這張臉皮很薄,丟不起那人。」此話一出,朝堂上的所有目光又集中到了阮大鋮身上。
之前被人罵做戲子已經夠丟人了,如今被趙南星暗諷為一條狗,阮大鋮的胸口便如風箱一般起伏不定。他緊握雙拳,嘴巴張了幾次,終於還是沒有出言反駁。隨後,阮大鋮緊咬腮幫,再次進入了老僧入定的狀態。
這時,信王來到了皇極殿。他走到朱由校身邊小聲道:「哥,你要的資料拿來了,傅山還在查江西匪患的資料。對了,我還把雪茄給你拿了過來。」
朱由校對著懂事的弟弟笑了笑,便迫不及待的點燃了雪茄。見群臣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鼻子里冒煙,他吐了個煙圈出來笑道:「你們繼續,朕抽只雪茄。這東西可是稀罕貨,三高人士必備。你們繼續,朕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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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允升與大理寺少卿曹於汴對視一眼后,再次起身道:「趙尚書,我再問你。那日於石園中看戲之後,你與阮大鋮就不曾再說什麼?你要不再仔細想想,有些話你親自說出來比較好,如果由我們說出來,恐有些事情,就不好處理了。」
趙南星彈了彈衣服道:「哼,老夫何懼之有。那日看戲之後,不曾與阮大人有什麼過多交流。額,老夫想起來了,上個月阮大鋮說,有幾車貨物需要運…」話到此處,趙南星突然閉住了嘴巴,饒是他遍經官場爭鬥,此刻額頭上也是冷汗如雨。
忍耐了許久的田爾耕,歪著腦袋看了看阮大鋮,他已下定決心,如果此時阮大鋮再不站出來,他會讓阮大鋮生不如死。
早已按捺不住的阮大鋮,一個大跨步上前拱手道:「皇上,那日趙尚書與微臣看戲之後。曾與微臣說到,這批火槍需要儘快運走。但後來事情繁多,直到上個月,當趙尚書得知微臣有貨物要運到江西后,趙尚書就寫了一封手書給我。讓我把火槍放在微臣運回江西的貨物中。
並且說火槍運到那裡我不用管,但是我的貨物會一個不少的運到江西。這封書信就是通關之用。現在這封信就在喬大人手中。」
趙南星聞言長嘆一口氣,心裡暗暗叫苦:那日阮大鋮說,他夫人乃江西人士,近日在京城採購了一批緊俏貨物,想要運到婆家賣些錢財。但從京城到江西,一路關卡多如牛毛,稅賦很重,因而求自己想想辦法。
本來朝廷官員中,利用職務之便做此事的就不在少數,而且已經形成了慣例。自己想著,京城到江西一帶,地方官多為東林官員,自己也是出於好心,幫著寫了一封文書,要官員照顧一二。並且告訴了阮大鋮下不為例,誰知道,竟會發生這種事!!
此時的朝堂,因為阮大鋮之言,明顯分成了兩派。東林指責閹黨,刻意矇騙朝廷大臣,以莫須有之事欺騙皇上;閹黨指責東林,有意包庇,意圖轉移視線。
朱由校翻著手裡的資料,又把地圖拿來看了看,便把目光定在了阮大鋮身上,而另一個身影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他擦冷汗幹嘛,這天很熱?現在已經深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