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精打細算
夜風忽而深沉如水，森寒如冰。
那一瞬，海恩彷彿看到了星軌的金色瞳孔宛如深淵一般，欲將天地星辰都吞噬。
海恩心頭猛然一顫，只覺四方世界好像都化成了一片虛無，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讓人心悸的金色瞳孔。
那瞳孔背後，究竟藏著什麼，能讓他也有如此詭譎的錯覺？
就在此時，星軌驀然收回目光，淡淡道：「失禮了。」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無意中表露出太過分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漸轉平靜。
海恩更是凜然，能如此迅速的平復心境，足見他的心性堅韌，無怪乎他有如此驚才絕艷的魔導迴路刻錄技術，卻甘於默默無聞。
「復仇……」海恩道：「你想對威特家族下手？」
星軌聞言，望了他一眼，道：「我的老師曾經跟我說，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但其他人並沒有為那人償罪的必要。」
海恩心頭微動，這話一語雙關，一來表明他的復仇對象只是個人；二來他顯然不贊同無名制這種懲戒手段，有意掙脫束縛。
海恩有種莫名的感覺，感覺眼前這個少年猶如潛伏的巨獸，隨時要衝破這個細小的囚籠，衝破那無謂的枷鎖。
「你的老師，是誰？」海恩抓到了另一個關鍵點，一個讓他更感興趣的關鍵點。
用十年的時間去鑽研基礎迴路，這種教導方式絕非常人，也定然有其道理。
海恩很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存在。
「我的老師？」星軌嘴角微揚，笑意中帶著幾分苦澀，「他們，都將是這個時代最耀眼的存在，我離他們太遙遠了。」
「最耀眼的存在？」海恩大凜，但他對星軌此言卻保持懷疑。
這個時代最耀眼的存在，那是何等概念？那不是他這個年逾三十卻只能窩在一方小鎮中妄稱大師的人可以比擬的。
也正因如此，海恩並不太相信。
他只覺得星軌是想震懾他，讓合作更容易進行。
「你真的明白那是什麼概念嗎？」海恩想要提醒星軌，就算是偽裝，也該偽裝的合理一些。
星軌卻只是一笑，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跟我合作？」
星軌的話登時讓海恩陷入沉默。
合作？這看起來確實是極有利的合作。但從他踏入這個小院，或者說看到那盞魔導燈起，就好像一直被星軌牽著鼻子走，這讓他感覺很不放心。
眼前這個少年太神秘，讓他不得不忌憚。
「你選擇跟我合作，就不怕我將你的事情說出去嗎？」海恩此言，其實是想為自己找回一些籌碼。
言外之意便是，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是不是也該忌憚？
「說出去，對你有什麼好處嗎？」星軌看穿了他的想法，道：「你若說出去，我受迫於家族便不得不免費為他們提供這些技術，而你也沒有了價值，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想必你也很清楚其中利弊吧？」
星軌此言正說到了點子上，讓海恩也無法反駁。
海恩輕輕一嘆，道：「好吧，你贏了，這個合作目前來看確實是你我雙贏的局面，我可以作為你的代理人出面幫威特家族解決這次的問題，收益我八你二，如何？」
「五五分，不能再少。」星軌直截了當。
「你要知道，沒有我，你一分都拿不到。」海恩目光一斂。
「沒有我，你又能拿到什麼？」星軌寸步不讓，目光針鋒相對。
海恩沉默了一會，道：「你我各退一步，我七你三。」
「你退了一步，我卻退了兩步呢。」星軌不由一笑，回到石桌旁坐下，淡淡道：「看來我們是合作不成了，請吧。」
星軌這一著以退為進很乾脆，甚至沒有給海恩反擊的機會。
海恩也沒想到他如此執著而利落，眉頭一挑，道：「你告訴了我那麼多秘密，已經騎虎難下了，又何必在這裡故作鎮定？你急需要錢，沒理由放過這個機會。」
星軌不以為然的一笑，望了他一眼，「你真的覺得你窺探到了我很多秘密嗎？」
那笑容神秘莫測，讓海恩有些捉摸不定。
「你對這些初級設備的理解如此之深刻，想必經你手製造的，在威特家族投放的那些魔導設備都有相當高的能效吧？」海恩忽然話鋒一轉。
星軌淡笑道：「你是不是想說，我一定會利用能效的好處，偷偷藏起一些魔力源來？」
「看來你果然這麼做了。」海恩笑道：「所有設備都是預先投放魔力源的，以你的設備如此高的能效，如果還是用相同的魔力源，運行的時間一定會非常長，勢必會引起人的懷疑，你一定偷換了比較少的魔力源，讓設備的運行時間維持在合理的狀況。」
「這個推論沒有問題。」星軌平靜的道：「海恩大師的頭腦看來也挺靈活的。」
「所以，這件事情如果被揭發，你覺得你將要面臨怎樣的後果？」海恩抓住了星軌的把柄，語氣滿是自信。
「所以，你覺得我會怕你這個威脅？」星軌望向他，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驚慌，「我既然選擇你這個外人合作，又怎麼可能不留後手？」
海恩聞言不由皺眉，眼前這少年真是刀槍不入，完全不受他的脅迫，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有完全準備？
猶豫之中，海恩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沒能繞出被他牽著鼻子走的圈子，心下登時有些懊惱。
他在這個行業也算是老油條了，此時被一個小鬼溜的團團轉，實在顏面無存。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院門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星軌和海恩的目光不由望向院門，只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緩步而入。
走在前方的那人大約五十年紀，身形圓潤，大腹便便，留著絡腮鬍子，眉眼纖細，看起來頗顯精明。
在他身後跟著卻是個與星軌年紀相仿的少年，但身形卻與那中年男子不相上下，走起路來左搖右擺，也不知是趾高氣揚慣了，還是受限於形體。
星軌看到兩人，眉頭不由緊皺，神色間露出一分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