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後收工的時候，岳翔鶴只是跟導演和其他兩個比較重要的工作人員打了招呼，然後就拽的二五八萬似的走了，對宋顏連個哼都沒有。

宋顏當然不稀罕那一聲半聲的哼，只是覺得心累。

換了衣服之後，宋顏去跟工作人員一一打招呼，自從岳翔鶴走了之後，就連導演看著都水靈兒了。

他對宋顏的態度倒是挺好，還主動跟她交換了電話號碼，又讓人從外面車裡抱進來兩大箱子他們剛剛代言的慕斯蛋糕，「小宋啊，這都是給主演的，不過既然岳翔鶴不要，你就都拿走吧。」

剛才他們拍廣告的時候，中間有無數個男女主人公吃蛋糕的場景，岳翔鶴都是咬一口含在嘴裡，等鏡頭一轉開就呸呸呸吐出來，可宋顏卻是實打實的都給吃了，因為真的很好吃啊！

那甜而不膩的味道，那細膩綿軟的口感，那中間夾雜的濃郁巧克力醬……

於是宋顏不僅接了，而且是眉開眼笑的接了，回答更是鏗鏘有力，「謝謝導演！」

宋顏收拾好了東西，剛要走就聽後面又人喊她，「宋小姐，我是之前說過的星探趙安。」

「趙先生！」宋顏有些驚訝的問，「您怎麼會在這裡？」

她前幾天接到趙安電話的時候就已經登陸東明官網查了，他們公司確實有一個叫做趙安的星探，而且照片跟眼前這個人也對的上。

趙安看著挺忠厚的樣子，可眼鏡後面那雙微眯的小眼睛中卻是精光四射。

他哈哈笑著跟宋顏握手，然後遞上名片，「之前宋小姐你說今天要來附近工作，我就順便過來看看，正好也談談咱們合同的事情。」

其實之前他們根本連面都沒見過，也壓根兒就沒說到要簽合約的事情，可現在經他的嘴一說，卻好像是雙方已經大體達成了一致，就差簽約了。

宋顏心裡難免有點疙疙瘩瘩的，但人家東明那麼大的公司，能有星探專門跑到這裡來跟自己談就挺低姿態的了，因此她也沒表現出不滿來。

兩人剛在去街邊的長椅上坐下，趙安就問，「剛才跟你一起拍廣告的，是岳翔鶴吧？」

宋顏點頭，「對，他現在很紅的。」

結果趙安聽后當即不屑地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冷嘲熱諷，「他也就是偶爾拍個廣告糊弄下初高中的小姑娘，既沒有演技也不會做人，要不是家裡有點關係撐著，早完了。」

宋顏一愣，不過轉念一想，也難怪了，岳翔鶴是原野的藝人，而趙安卻是東明的星探，同行是冤家，更何況幾十年的宿敵，想也知道肯定不對盤。

比起看岳翔鶴拍廣告、受追捧，估計趙安更希望看到他淪為過街老鼠……

趙安今天過來，主要是為了考察，一是看看宋顏的工作態度和在陌生環境中待人接物的能力，再一個也是為了順便看看她的演技。

別以為廣告不需要演技，或許經過後期剪輯的成品片子看不出什麼，但只要懂行的，去現場一看就明白。

結果一看，趙安真是滿意的不得了，這丫頭演技絲毫不遜於現在熒幕上的成名演員，而場下又很謹小慎微會做人。

這樣的苗子，不趕緊趁現在還沒成氣候簽下來，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兩人閑聊幾句之後，趙安竟然就掏出來一份合同，笑眯眯的推給宋顏，「我們公司不用說你也知道，歷史悠久資源豐富，各方面的實力也是非常的雄厚，進來之後不管你是演戲也好，唱歌也罷，公司都會不遺餘力的力捧你！」

合同一共好幾頁紙，上面又全是蠅頭小字，密密麻麻一大片，宋顏只掃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眼花。

還沒來得及細看，趙安就已經遞過來一支筆，還非常體貼的替她把筆帽拿開，「像什麼阮薇薇啊璐盟誰的，她們都是東明一手捧向國際的，有那麼多成功的例子在前面，你還擔心什麼呢！」

宋顏乾笑幾聲，「我先看看合同，先看看。」

聽她這麼說，趙安臉上明顯流露出點不耐煩，語氣也不如剛才和軟了，「怎麼，我還能騙你嗎？我就是個星探，一分錢也不用你交，以後你賺了錢也沒我的份兒，我有那個必要騙你嗎？」

話雖如此，可宋顏平時聽得多了也不敢馬虎，畢竟是事關自己終身的合同，不看清楚就簽，萬一被賣了怎麼辦？

她頂著趙安火辣辣的視線翻了幾頁，看的眼睛生疼，終於發現了不對的地方，「趙先生，這個合同，是不是缺幾頁？」

見她不像提線木偶那樣任自己操控，趙安的態度越發不好了，他甚至大咧咧的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裡吞雲吐霧的說，「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草擬合同就夠了，你只要簽了這份，進入公司之後就會看到正式的合同了。」

宋顏被他嗆得咳嗽幾聲，又問，「可是我沒看到任何關於我待遇的條款，這樣怎麼簽？」

「切，」趙安很不溫柔的將合同拿在手裡，動作粗魯的翻了幾下，用力點著倒數第二張紙說，「這不都在這裡嗎？」

宋顏拿過來一看，卻是一行細細小小的小五號字體：

在合理範圍內，一切聽從公司安排。

她眨眨眼，什麼是合理範圍？這個範圍怎麼界定？誰說了算？當公司和個人對這個所謂的合理範圍界定發生分歧時，藝人自身是否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以及表達之後，公司會不會重視？

這些問題都是不能忽視的，既然開始問了，那就索性問個徹底。

於是接下來，宋顏又問了包括分成在內的一系列問題，都是這份「草擬合同」中沒有明確寫出來的。

趙安已經非常不高興了，但因為不想輕易放過好苗子，也還是努力耐著性子回答，「新人都是一樣的待遇，公司提供住宿，不需要你們花一分錢。合同一簽七年，前三年接到的影視劇四六分，周邊產品和廣告五五，三年之後統統都是三七。」

平心而論，這些條件就像他說的那樣，也算不上太苛刻了，因為東明和原野都是這樣，只有財力最為雄厚的祁凰才是直接從三七分成開始。

不過問題在於，這樣的待遇都是主動遞交申請的藝人們能接觸到的最低一級待遇，像宋顏眼下這樣是被星探主動找上門來的，完全可以有更加優厚的條款！

宋顏只是稍稍表達了下自己的意思，趙安就非常不滿意的皺起眉頭，猛吸幾口煙，一副說教的模樣，「小姑娘，年紀輕輕的不要這麼眼高手低，你也不看看，咱們華國國內每年多少正規影視學院科班畢業的，啊？再加上各種途徑紅起來的網紅，多少人失業多少人改行，外面又有多少野生的？能簽到公司不錯了，你現在不過是個剛出校門的新人，先不要太貪心，結結實實拿了資源把名氣打出去，到時候不用你說，公司就會主動給你提待遇的。」

要是宋顏真的是個沒見過世面，不懂行情的新人，說不定就被他這副我完全是為你好的面孔給騙了。

但她在過去這三年多跑龍套的日子裡，見過太多太多因為一時疏忽被合同坑一輩子的藝人。

七年啊，她現在還不到21歲，七年之後就是將近28歲，可以說是一個女演員最好的一段年華了。

未來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好，難道她真的就要死磕在東明？

一個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七年？如果東明真的能把自己捧紅還好說，可如果自己去了之後根本就是坐冷板凳，豈不是毀了？

她沒有靠山，沒有錢，也沒有人脈，一旦出事沒人能幫自己，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不得不步步謹慎。

所以，儘管趙安已經說的嘴巴都幹了，連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卻聽宋顏又問，「還有違約金呢？」

趙安嘖一聲，卻不直接回答，反而說，「你不違約不就行了？」

但宋顏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只好含含糊糊的說，「百十萬吧。」

百十萬，五十萬以上也可以說是百十萬，一百九十幾萬也可以說是百十萬……甚至如果對方臉皮厚一點的話，幾百萬甚至也可以硬生生的說成是百十萬！

問了一大堆也沒見宋顏表示出來要簽約的意向，趙安忍不住問，「你到底簽不簽呀？」

宋顏把合同遞給他，笑笑，「我再考慮考慮。」

說完，她就站起身走了。

趙安愣了半秒鐘，沖著她的背影喊，「這條件你還不滿意？還是說你已經有著落了，哪家公司？實在不行我回去再幫你申請下啊！」

還沒喊完，就見宋顏直接轉身回來。

他心中暗爽，臉上卻不顯露出來，只是點頭，「對嘛，這就對了！來來來，坐，有什麼意見都是可以說的。」

結果他剛要拍拍身邊的座位再讓宋顏坐下，卻見對方已經彎腰拎起地上的兩箱蛋糕，又有些費力的笑著沖自己說，「忘拿東西了。」

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