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後面有場戲是講宋顏和萬堂的兩個男女二號初識的場景。

事情發生在郊外的一間酒肆，宋顏女扮男裝出來走江湖，偶遇萬堂，兩人一見如故……

嚴格說起來，模特出身的戊芥草當起導演來還是很靠譜的，至少在拍這場戲的時候，宋顏被嚴格禁止描眉畫眼，耳洞也用粉堵起來，臉上還特意用古銅色粉底擦了薄薄一層，兩隻鞋裡都加了幾層百納底的增高墊，乍一看到真像個少年郎。

不過其實女扮男裝戲份中最引人詬病的，除了化妝之外，還有女演員們的，胸！

男女的差別真的不只是一件衣服那麼小的好么！且不說女方一看就娘里娘氣的眼影、唇膏和假睫毛，以及男女與生俱來的身高差和骨架型號不同，就是鎖骨一下腰腹以上鼓囊囊的胸部也分分鐘暴露好么！

那些只要女演員一換男裝，所有的人就都喊公子的劇組啊，你們是當同行眼瞎呢，還是觀眾智商低？

宋顏的胸不算大，但跟萬堂站在一起那絕對是胸大肌發育過分良好的一方，所以在穿戲服之前，戊芥草特地撥了個女工作人員去幫她束胸。

忙活了半天之後，工作人員笑著問宋顏，「怎麼樣？」

後者摸著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老實點頭，「胸悶。」

宋顏這個角色呢，細分析起來其實有點精分，是男裝的時候瀟洒肆意，女裝的時候嬌俏嫵媚，所以對演技的要求比較高。因為你當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了，哪怕是為了扮男人突擊訓練過了，舉手投足間肯定會有很多不經意的小動作出賣你的性別。

於是到了正式開機的時候，萬堂幾乎是一打照面就被震住了。

捏著紙扇的少年郎來到自己面前虛虛抱拳，笑吟吟的問，「這位兄台，可否容在下搭個桌？」

這，這哪兒是宋顏，根本就是個男的！

萬堂一愣神，自己先就知道壞了。

果不其然，西裝革履的戊芥草喊了卡，拿著喇叭吆喝，「萬堂，你發什麼呆？」

不得不說人長得好看了就是佔便宜，哪怕戊芥草手裡拿的是一隻廉價的塑料大喇叭，而且顏色還是極其艷俗的紅色，他看上去也充滿了時尚感……

萬堂連忙站起身來繞場一周道歉，又重重的抹了一把臉，閉著眼醞釀下情緒，這才喊好了。

被允許落座之後，宋顏道了謝，繞到條凳這邊，非常自然地一撩長袍的后衣襟，落落大方的坐下。

萬堂只覺得她這個動作說不出的好看，說不出的行雲流水，好像想象中的盧阮確實就該這麼做，不帶一絲女兒氣，有的只是一位大家公子哥兒的好派頭。

結果戊芥草又喊了卡，這回宋顏和萬堂一起回頭，什麼事兒？

戊芥草跟攝像師低低的交談幾句，說，「這條過，萬堂，你剛才那場重來一遍，坐下的時候也撩下袍子，這樣比較爺們兒。」

萬堂一噎，簡直要淚流滿面。

我一個大男人竟然被說還不如個姑娘爺們兒……

於是萬堂就暫停，去旁邊練習撩袍子了。

趁著這個空檔，古瓷躥過來，抓住宋顏就一臉激動地說，「不行了，我快要愛上你了，你剛才那下好帥啊知道么！我簡直都要小鹿亂撞了，萬堂簡直沒法兒跟你比了！」

宋顏這會兒後遺症正發作著，還是個掛著妹子殼子的少俠，簡稱精分，所以對古瓷的親昵難免表示了下恐慌。

她嗖的往旁邊挪了下，略顯尷尬地說，「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啊。」

古瓷：「……」

戊芥草眉梢一條，拿著喇叭朝古瓷喊，「沒戲的先到外圍去，」完了之後又沖著萬堂一嗓子，「讓你撩袍子，不是甩屁/股，把腰往下壓！」

眾目睽睽之下練習撩袍子什麼的，絕對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事實上，萬堂的手都快撩抽筋了，結果這個當口又聽戊芥草喊了這麼一嗓子，登時就要淚奔。

整個過程中，宋顏一直都保持著少俠的內心，筆挺的站立在酒肆外面，一手捏著扇子輕輕的扇，另一隻手很自然的背在後面。

那叫一個帥咧！

其實別看倒背手誰都會，可要倒的好看背的自然，卻不是輕易做得到的。

手放得太往上，到了腰部的位置，活像犯/罪被抓現行之後遭遇擒拿手，即僵硬又難看；

而放得太往下了，活脫脫就是在罰站。

最好看也最自然的位置，莫過於腰部稍往下，屁/股以上的地方，這樣不僅自然流暢，而且也非常便於行動。

宋顏當然是不知道理論知識的，她現在的坐立行走和一切反應幾乎都是在憑藉本能，如果沒有劇本和基本理智的約束，估計她就要躍躍欲試的飛檐走壁了……

她這麼站著，周圍的工作人員就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

「這麼一看，還真是個男人啊！」

「什麼男人，說的那麼難聽，叫少俠！」

「嚶，少俠好帥，突然覺得她是第一男主角了腫么破？」

「……不妙，我已經開始擔憂我的性取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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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組21天之後，戊芥草先生領導的劇組終於更換陣地，目的地竟然就是當初宋顏跟楚游淵那個劇組跑龍套的博山影視城！

影視城一直都很熱鬧，除了各大劇組之外，還有全國各地湧來的群演和粉絲們，除此之外甚至還有純旅遊的，千里迢迢過來就為了穿上粗製濫造的「戲服」拍幾張紀念照……

博山影視城，宋顏其實很熟悉，因為從大二開始她光是龍套就在這裡跑過幾十場，跨度更是上到秦漢下至民國，走遍了幾十個仿古建築群。說點誇張的話，真是閉著眼睛都能畫出地圖來。

不過因為之前她都是群眾演員，被人趕雞似的呼啦啦吆喝過來吆喝過去，好的時候一天幾十塊錢，不好的時候就只有一個盒飯，更不用提住宿，當然是留給自己解決。

可現在不同了，她是劇組的女二號，主要演員之一，工作人員客客氣氣不說，不光有葷素搭配的員工餐，竟然還有單人間！

兩相對比之下，宋顏頗有些衣錦還鄉的感觸。

於是同車的古瓷下來之後走了幾步發現身邊空蕩蕩的，冷不丁回頭一看，就見她正站在酒店大門口那兒一動不動，走近了一看，竟然特么的滿眼淚花！

古瓷頓時就被嚇壞了，結結巴巴的問，「你，你這是怎麼了呀？」

宋顏用力吸吸鼻涕，甩一把辛酸淚，語氣滄桑的說，「無他，往事不堪回首耳。」

古瓷：「……」

耳你妹！

說這話的時候，宋顏甚至還不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電出手，幫一個小販抓住了從平板車上咕嚕嚕滾下來的菠蘿！

當時小販正在低頭削另一隻，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本以為又要損失老大一半，結果斜地里竟然橫插過來一隻手！

小販：「……啊謝謝，謝謝！」

他做的也是小本生意，就是將菠蘿等水果切開了論塊賣，要是水果跌壞摔壞，肯定就賣不出去，因此也是真感謝。

不過話說回來，姑娘，你可是空手抓菠蘿，不疼嗎？

事實上，疼，特別疼，特么的宋顏都快要哭出來了。

她的手心多嫩啊，毫無障礙的跟菠蘿的硬皮接觸之後，簡直就是酷刑。

但做都做了，事到臨頭也不能慫，宋顏深吸一口氣，一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邊將菠蘿遞過去，「還行，謝謝你提前砍掉了葉子。」

小販：「……」

感謝加感激和感動，宋顏得到的積分成倍增長，這無疑讓她的笑容越發真摯了。

唉，早知道幫人抓菠蘿回報這麼豐厚，我早拜師練鐵砂掌去了！

倒是古瓷，一直到進了大廳才從剛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一臉擔憂的看著她紅彤彤的手掌，「你，你沒事吧？」

宋顏拔掉上面最後一根小刺，倒抽一口涼氣后笑容璀璨，「沒事！」

古瓷：「==」

相處越久了，彼此間越了解了，性別相同的古瓷就越覺得這姐妹兒可能有那麼點精神分裂的傾向。

不怪她太多疑，也不是因為對方是潛在的競爭對手而有意誹謗，因為實在是證據確鑿啊！

宋顏的演技非常好，這是二十多天下來整個劇組公認的，不服不行。

她可以毫無障礙的將自己融入角色，沒有任何的違和感，彷彿她就是從那個時代來的，這是連羅振濤私底下也不得不服的。

那種渾然天成的演技，說是演技都覺得玷污了它，因為每當宋顏上場的時候，幾乎沒人覺得她是在演，而是在展示一種人生……

對，就是展示，將原本就是她的一段人生展示給大家看！

比如說三天前拍的一場哭戲，一開始大家還擔心宋顏這麼個新人哭不好，都在旁邊準備好眼藥水了，可是她就直挺挺的站在那裡醞釀了兩分鐘，再一開機，整個人就淚崩了。

那可真是洶湧澎湃，兩隻眼睛里就跟連接了水泵一樣，眼淚嘩啦啦往下滾，她就這麼抓著羅振濤的領子，微微仰著頭，沒有一點聲音的掉淚。

跟她面對面的羅振濤都差點給她帶跑偏了，只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真的是把自己愛到了骨子裡，愛的恨不得將心肝脾肺都捧出來給自己看，可他卻偏偏又喜歡上了另一個姑娘……

後來羅振濤回憶，「那天那場懺悔戲我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差一點兒就跪下了，就覺得自己怎麼就這麼人渣呢，眼前多好一姑娘啊你還不忘看著鍋里的。」

對於一個演員來說，能在短時間內將自己塑造成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當然非常必要，也很了不起。但是如果是單純的作為一個人來說，那就有點不妙了。

就像剛才，空手抓菠蘿啊親，竟然還特么的笑的一臉燦爛，這會是正常人的反應么？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古瓷跟宋顏的關係正經不錯，當然不忍心一個潛在的圈內好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分裂了，於是當即決定以後一定多帶著她玩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