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天收工之後，宋顏才拐彎抹角的打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細雨微蒙》劇組還有一周就要正式殺青；

而壞消息則是，《細雨微蒙》劇組大部隊竟然也住在他們今天剛下榻的酒店！

交叉重疊的時間段，同一家酒店，同一塊場地……

在如此之多的巧合之下，兩天後宋顏在早餐廳的洗手間門口跟楚游淵偶遇，也就不是多麼的無法想象了。

宋顏老老實實的低頭打招呼，喊了楚哥早之後拔腿就跑，結果還沒跑遠的就被後者一聲「站住」定在原地。

楚游淵不緊不慢的擦乾了手，動作非常瀟洒帥氣的把紙巾丟進垃圾桶，慢悠悠的晃到她跟前，突然一笑，亮了亮自己白慘慘的牙齒，「怎麼，又想畏罪潛逃？」

宋顏頓時苦了臉，慘兮兮的抬頭看他，「一張簽名照而已，楚哥，不要用這麼聳人聽聞的形容可以嗎？」

不過終究還是理虧，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微弱的聽不到了，整個人也是弓腰駝背，跟只被禿嚕了毛的鵪鶉似的。

楚游淵給她氣笑了，「我在乎那一張兩張的簽名照嗎？」

宋顏啊了聲，突然覺得有希望化解眼前的窘境，於是非常積極主動的提議道，「那，那我把賣照片的錢補給你？」

楚游淵：「……」

雖然她是個女的，但是自己真的非常想要揍人怎麼辦？

見楚游淵還不表態，宋顏頓時就覺得非常悲涼，要不是真的窮慘了，她也不至於做到這個份兒上啊！

真是不想則以，越想越慘，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那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楊白勞，而眼前站著的楚游淵早已對號入座的化身為黃世仁。

宋顏連忙賠笑，「您大人大量，我實在是揭不開鍋了，這才出此下策，您不知道，那大雪封山十幾天」

楚游淵：「……閉嘴，謝謝！」

他深吸一口氣，不住的告誡自己這是公共場合，雖然現在時間還早，可備不住什麼時候就能從哪兒冒出個見證人來，因此公開行兇實在不可取。

「宋顏，你戲不錯啊，唱念做打說來就來，還真走心啊！」

宋顏一驚，順口就突突了，「楚哥你真是太過獎了，哪裡哪裡，我還」

「誰特么的誇你了！」

忍耐在三，楚游淵還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腦袋上的青筋都起來了，覺得長這麼大就沒跟人說話這麼累過！

「這根本就不是照片，也不是什麼錢的事兒！」楚游淵沉默片刻，努力整理好思緒后說，「你糟蹋的是別人的感情，懂嗎？！」

宋顏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真是又羞又愧，臉都漲紅了，只好低著頭不出聲。

楚游淵也是讓她給氣壞了，索性敞開了說，「你口口聲聲說會好好保存，大家為了感謝你的支持，當然會給你簽，可當他們發現照片轉手就被人賣了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

宋顏咬咬嘴唇，小聲說，「對不起。」

見她認錯態度良好，聲音也帶了哭腔，楚游淵本身也不是多麼斤斤計較的人，就不自覺放緩了，「這還是其次，但你既然打算要在娛樂圈混，那麼哪怕不刻意建立人際關係網呢，也不要為了點蠅頭小利就做這種事情。也許你覺得自己不過是跑個龍套，誰也記不住你，可別人也不是傻子，做我們這行的，只要不是簽售會，一天送出多少簽名照都記得清清楚楚，哪怕記不住你的名字呢，還記不住你這個人嗎？」

「今天你能被我抓了現行，改天也能被別人盯上，對方不計較也就罷了，可萬一遇到較真的呢，你還要不要出頭了？！」

宋顏越聽越心驚，老實講，她當時都快窮瘋了，連飯都吃不起，哪兒能考慮這麼多？這會兒聽楚游淵一說，真是后脊梁骨都發涼了。

楚游淵也是覺得難得碰上個有演技的年輕演員，不忍心看她稀里糊塗就把自己毀了，這才有了剛才那番話。

說句不中聽的話，長得好看又演技過硬的年輕藝人，絕對夠得上瀕危稀有物種了。大熊貓還有個保護條例，但這個還真沒有。

放眼娛樂圈，絕大多數的年輕演員都只會噘嘴鼓臉剪刀手賣萌，妝畫的是一個比一個好了，可演技卻像是三星堆出土的文物一樣永恆，真是很讓人糟心。

儘管知道大環境如此，可作為一個有理想有追求，明明長了一張帥臉卻非要靠實力說話的新生代男演員，楚游淵不止一次在私底下跟裴然吐槽，覺得自己這樣每每拍對手戲都得近距離體驗搭檔慘不忍睹的演技什麼的，足可以算是高危工種……

他的家境不錯，運氣也挺好，所以出道至今並沒受過太多罪，但對圈內絕大多數沒錢沒勢的新人的生活處境還是非常了解的，加上宋顏又是個女演員，跟自己沒有直接的競爭關係，因此並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施以援手。

以前宋顏是真沒往這方面想過，現在一有人提醒，真是細思恐極，當即決定回去之後就把那個賣家賬號註銷掉！

「楚哥，謝謝你！」

已經走出去一段的楚游淵微微側身，見她這麼鄭重的彎腰道謝突然就有點不適應了。

他清清嗓子，「道謝什麼的，還是等你紅起來再說吧。」

宋顏認真點頭，「我會的。」

楚游淵一臉不在乎的哼了聲，眼角的餘光瞥到她紅腫的手心，順口就問，「你手怎麼了？」

「啊，昨天抓了個菠蘿。」對方滿不在乎的回答。

楚游淵：「=口=！」

你咋不去抓榴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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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拍戲過程中很苦逼的一點就是，冬天來到了，但是你夏天的戲還沒拍完……

而在夏戲冬拍的大名單中，最凄慘的莫過於淋雨和下水！

儘管《亂雲飛》劇組已經跟吞了興奮/劑一樣超水平發揮，將原本需要兩個月的戲縮減到了四十多天，但還是有一場下雨戲被擠到了一月初。

拍攝內容是這樣的，羅振濤為了古瓷在雨中跟數十名殺手殊死搏鬥，宋顏聞訊趕來，可看到的卻是已經半死不活的男主角和死了一地的殺手。關心則亂，她只顧著看羅振濤的傷勢，卻沒注意有一個殺手根本沒死透，後者趁她不備，拼著一口氣砍了她一刀……

然後男二號萬堂追著宋顏的痕迹找過來的時候，受傷的宋顏正拖死狗一樣艱難的帶著羅振濤往前走，因為天黑路滑，還一個不小心掉到了水流湍急的河裡。

萬堂當然要救宋顏，要是能順帶著親眼看著羅振濤嗝屁自然是最完美的，但宋顏肯定不能允許他這麼做呀！

於是萬堂充分展現了萬年男配的狗血命：既要救喜歡的人，還要救情敵……

當時看完劇本的時候，萬堂久久沒說話，老半天才憋出一句：「編劇啊，你到底跟男二號有多大的仇？」

寒風呼嘯啊，滴水成冰啊，你特么的讓一群演員淋雨、下水還不算，還要虐心啊！

好歹女二號救男一號是心甘情願的，可問題是男二號簡直恨不得男一號死了呀！

但是面對他的譴責，編劇非常理直氣壯地說，「哎呀你不懂，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男一號和男二號才是官配好么！相愛相殺多萌……」

萬堂：「……」

多萌他是不知道，只知道等拍完這場戲后，三個演員估計就要歇菜了……

四個主演裡面，古瓷是唯一一個逃脫的，但這一切卻都因她而起！

假如不是她遇險，男一號也不會為了救她招惹上殺手；假如不是為了救男一號，女二號也不會被砍；假如不是女二號有危險，男二號也不會……

所以開拍當日，三個難兄難弟看著裹著厚重的羽絨服還抱著暖手寶過來觀看的古瓷，竟前所未有的同仇敵愾了：「滾粗！」

不拍就罷了，你妹的還看啊！

儘管戊芥草已經大發慈悲，非常具有人道主義精神的查詢了最近十五天的天氣情況，但無奈老天不賞臉，最暖和的一天也在零下。

他披著帶大毛領的風衣外套，非常民主的問宋顏他們，「是就挑這天呢，還是再等等？」

三個傢伙慘兮兮的對視一眼，破釜沉舟的喊，「拍！」

還等什麼啊，以後只會越等越冷，他們總不能因為怕冷就把整個劇組拖到來年的夏天吧？

真到開拍的時候，那場面就一個字：慘，非常慘，慘絕人寰……

不要說醞釀情緒講台詞，光是想控制住兩排牙齒不打戰就已經要瘋了。

每個演員都在貼身的電熱內衣外面緊緊地纏了一層防水薄膜，儘可能的保持體溫，所以每次ng之後，個人的助理什麼的就會搬著小太陽一擁而上，顧不得形象的掀開戲服擦擦擦，等水吸的差不多了，再披上已經烘烤的熱乎乎的棉大衣。

鑒於宋顏還是個野生的，不要說助理了，就連經紀公司和經紀人都沒有，還是戊芥草臨時從劇組裡徵集的志願者，其中一個就是當初幫宋顏纏胸的……

天太冷，他們穿的又是夏裝，衣衫翻飛好看是好看，但半點保暖效果都沒有。

羅振濤是第一個上場的，也是第一個ng的，他根據要求狂奔一氣，在拍攝區站位之後該說台詞了，可他根本就張不開嘴。

太冷了，面部肌肉根本不受控制，他努力嘗試的結果就是看上去整張臉都在扭曲抽搐。

戊芥草趕緊喊cut，羅振濤的助理上去給他保暖，結果伸手一摸他的臉就驚呼出聲，「結冰了！」

羅振濤的嘴唇都已經凍得發紫，臉色發青，裹著棉襖就開始打寒戰，一邊打寒戰一邊沖攝製組道歉，「抱，得得得得，抱歉！」

中間的得得得得是他上下兩排牙齒相互磕碰的聲音。

最後沒辦法，劇組只好在拍攝區外圍點了幾個火堆，又用塑料布擋了風，這才勉強過了。

一起遭過罪之後，三個人的感情有了突飛猛進的進展，直白點講就是從同事過渡到朋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