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酒樓醋宴

酒是葡萄釀，杯為琥珀杯，酒光珠色交相輝映，更顯得酒貴杯珍。沈笑修長的手指執著酒杯，輕嘆了一聲。

「如此美酒，沈公子莫不是還不滿意么。」宋子君淡淡地問。昨日開始，她就沒笑過。

「沈公子若是不喜歡這知味樓的酒菜，咱們立刻換了去。」尹小姐聞言忙不迭地說。

沈笑好笑地搖晃了下杯中的美酒，放下酒杯正色道：「美酒佳人，如此良辰，沈某若還不知足，豈非畜生不如么。」

宋子君冷哼了一聲。剛來嘉興之日她本與沈笑說好這知味樓只來一次，否則後面的路途盤纏恐要吃緊，誰知尹小姐一來倒是便宜了那小子。

尹小姐聞言低頭羞澀一笑。美酒佳人。她自然是那位佳人。

看著沈笑含笑望著尹香旋的眼神，宋子君心中突然湧起一陣鬱郁，猛地飲下一杯酒。

就在這時，突然聽得樓下一陣喧鬧。有男人的怒罵聲，有老人的求饒聲，還有孩子的哭泣聲。幾人眉頭一皺，向樓下看去。原來竟是三個身高體壯的彪形大漢在砸一個算命攤子。那攤子上的老丈和他的小孫兒不停地求饒，哭鬧不已，卻無法阻止。老丈撲上去抱住一個大漢的腿，卻被飛起一腳踢出去，直吐出口血來。

尹香旋一見大怒，喝道：「這還有王法么！」從二樓飛身而下，二話不說便拔劍向那三位大漢招呼。那三個大漢正砸得興起，突然被一個身嬌肉嫩的女娃發難，開始俱是一愣，反應過來后各自罵了句粗話，回擊了上來。尹香旋本是武林世家之女，武功自是不弱，只是那三人也是練家子，她以一敵三終究是有些困難。全憑藉兵器之利和身法靈巧才在三人中周旋開來。

宋子君在樓上早按捺不住，幾次欲起身，看見沈笑那似笑非笑的看戲嘴臉又生生壓了回去。

「你不去幫忙？」沈笑搖晃著琥珀杯。

「不去。」她冷冷答道，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樓下的戰況。

「為什麼？」白衣男子仍舊是一派悠閑。

「怕被逼婚。」宋子君生硬地說。

沈笑輕輕笑了：「可惜得很。」

「的確可惜。」宋子君看向他，「你又為何不去幫忙？」

「我？」沈笑指著自己，搖了搖頭：「我又不會武功，去了只會多一個刀墊。」

宋子君打量他片刻，突然冷笑一聲，抓住他的衣領就丟下樓去。沈笑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如此，驚愕莫名，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在空中。尹香旋正與那幾人纏鬥，自然無法趕來救他，看來此次是在劫難逃。沈笑苦笑一下，閉上眼睛準備重重摔落。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他張開眼睛，發現自己沒有摔在地上，卻是跌落在一個懷抱。

眼前正是面色複雜的宋子君。

沈笑微嘆口氣：「原來你竟不是要救她的，原來你竟是要救我的。」

宋子君眯起雙眼看了他片刻，終是什麼也沒說，放下他加入了戰局。

有飛龍劍客和盟主之女聯手，那三個大漢自然不是敵手，未過二十招便放下狠話落荒而逃。

宋、尹二人雙雙收了劍。宋子君看到那娃娃抱著老人哭泣，心下一動，正欲走過去查看，尹香旋已先她一步上前。

宋子君剛抬起的腳步一僵，終是輕輕的放下——救人，一個人就夠了。

她回頭，再也不看沈笑，獨自上了酒樓。樓下，沈笑與尹香旋一個為老人診脈，一個逗得小孩咯咯直笑，直是一副和諧的畫面。不久老人便掙扎著起身向兩人千恩萬謝。想必是祝福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想到這裡，宋子君心裡一酸，又是猛地灌了自己一杯。沈笑和尹香旋已經說笑著上樓來了。

「真是目無王法了，居然公然向老百姓索取錢糧，交不起就打人……」

「尹小姐一身正氣，令人敬佩。」

宋子君抬頭，正看到回到餐桌的沈笑與尹香旋。尹小姐剛被沈笑一句話誇紅了臉。看見宋子君，連忙笑道：「方才多謝宋公子襄助。不然就憑香旋一個人，肯定要被那幾個無賴欺負呢。」笑容明亮輕揚，只要不對著沈笑，尹香旋便能落落大方，談吐得體。

宋子君看著眼前美麗的女子，那燦爛的笑容站在沈笑身邊，當真是郎才女貌。她淡然一笑：「客氣了。」

三人重新入席。經過方才一鬧，尹香旋放開許多，眉飛色舞地說著從爹爹那裡聽來的武林佚事，不時惹來沈笑一陣輕笑。宋子君在江湖日子尚淺，自然不了解這些，也不像沈笑有心思去聽，只一杯一杯地喝悶酒。

「聽說宋公子是要護送沈公子去臨安的？」尹小姐突然轉向宋子君。

突然被點名，宋子君微微一愕，點了點頭。

「其實……聽說宋公子也是要事纏身……不如……我……其實……其實……其實我剛巧要去臨安。」尹香旋「其實」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一股腦說了出來。說完還不安地偷偷看了眼宋子君。他會生氣嗎？自己只是想和沈笑相處，而且他應該的確是有自己的事情不是嗎？

宋子君半晌無言，捏著杯子的指節有些發白，良久，才頹然放開琥珀杯，輕輕吐了個「好」字。起身離開。

「宋公子怎麼了？喝醉了嗎？」尹香旋不解地問。

沈笑輕輕一笑：「不會。」

喝了一晚上的醋，怎麼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