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貧家子弟

不收束脩也就算了，還說什麼日月星辰，天文格物，教別處之不教。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這滿天下的學塾教的都是四書五經，他卻教什麼天文格物，這能有什麼用，學出來只能敗家。

最主要的還是後面一條，讀書不就是為了考功名么，還什麼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畏死勿入斯門，難不成讀書還要去邊疆，跟那遼國和西夏去戰場廝殺么。

不論如何，普世蒙學的名字在楚丘縣是徹底的響了，甚至還傳到了縣學中孫學正的耳中。

一個縣學學子竟然敢開私學，這簡直是大膽那！

不過更多的人還是再觀望著，就當著是孩子的胡鬧，興許就是個妄想要學先賢立言立功立德豎三不朽，又或許是學狂人，妄圖以狂言奪人耳目。

這一切也沒什麼，滿大宋的狂人多了，也不缺這一個，這樣一來比起縣學另外一個狂生沈文倫來說，這范銘似乎更稍稍勝過一分。

聽說先前縣學中斗學之時，這范銘就隱隱壓了這沈文倫一頭，想必沈文倫也是不服氣的。

這下有好戲看了！

范銘絲毫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此刻他正跟孩子們一起到了後院的長案上，上面擺滿了兩大木桶盆的米飯和滷肉，還有兩盆菜，一大桶菜葉，一大桶蘿蔔。

自己的十八口人，再加上今天來的五個夥計加三墩子六人，人越來越多，院子也顯得有些緊促。

不過五個夥計將來不會住在這裡，還是會松泛一些。

范銘端坐在上首主位上，屠六和幾個夥計坐在范銘的下手，婦人們帶著孩子環桌而坐，一副熱鬧而又繁榮的大家庭景象，在後世可看不多見。

聞著上面傳來的香味，三墩子和陳小三六人眼睛都直了。

他們在鄉下在自己家裡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平常都難得吃一回肉，更何況是這麼一大桶紅彤彤的滷肉，看上去都讓人口水直流，恨不得一口就吃下兩大塊去。

他們五人的表現讓小一等孩子們看著眼裡，不禁生出一陣滿足和慶幸，回想起先前自己和弟弟妹妹們四處漂泊，擠在窩棚里，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對如今的生活更加珍惜了起來。

不禁在心裡暗暗的下定決心，今後一定要好好做活，好好讀書，將來回報契爹。

和弟弟妹妹們的想法不同，屠六的年紀大，心思更為沉穩，看著這麼多人的量，天天花錢如流水一般，他知道公子的錢已經不多了，他心裡在尋思著是不是要每日減少一些吃食。

他也曾試著跟公子提過，但公子卻總說要讓孩子們吃好吃飽，他也不好再勸。

其實他內心裡也是想著要讓弟弟妹妹們吃好吃飽的，大不了到時候再去碼頭接活補貼下家用好了。

事實上范銘心裡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眼下他兜里的錢已經見底了，城外飯鋪每日的營收也僅僅只夠維持每日的開銷，眼下王稼軒又要在城內開分店，雖然人家說借錢給他，但他也總不能真的一文錢也不投入，這也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一點。

還是得趕緊另外找一條財源，不然以後真的撐不住了。

就在他拿起筷子準備喊吃飯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范銘怔了怔，心想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上門來找自己，沖屠六點了點頭示意他去開門。

屠六起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又轉身回來了，走到范銘的跟前，開口道：「公子，你出來看看吧。」

范銘心中稍稍疑惑了一下，便起身站了起來，跟著屠六走到了門外，頓時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了一跳，外面竟然密密麻麻的站了好一堆人，而且都是帶著孩子來的。

視線在這些人的身上掃了一圈，從衣著看都是些貧苦人家，范銘不禁疑惑道：「你們這是……」

屠六湊到范銘的耳旁，小聲的說道：「這些都是南城的一些街坊，也不知道聽誰說咱們開了私學，就想要把孩子都送過來。」

這時候有個領頭的一個老漢喊道：「敢問門口的石碑上寫的不收束脩可是真的？」

范銘稍稍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沒錯，是真的。」

這老漢和其他所有的人臉上都齊齊露出了歡喜之色，都不約而同的把藏在自己身後的孩子拉到了面前，只聽那老漢又開口說道：「聖人道有教無類，我們都是貧苦人家，可也想給自家孩子一個上進的路，還請山長收下他們。」

范銘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原本他純粹只是掛出個私學的牌子掩人耳目而已，卻想不到還真有人把孩子送上門來求學。

這下可麻煩了！

原本他準備是師資資源就只夠給自家的孩子，可沒有給其他的人留下空間，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教的東西和世面上的完全不同，可謂是離經叛道，給自家孩子教學可以隨心所欲，但給別人這樣教就會留下口舌。

說不動還會引來很多麻煩，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但他的牌子已經打出去了，要是一個孩子都不收的話，估計又會惹人非議，實在是兩難。

他現在有些後悔把石碑立出去了。

看到范銘不說話，門外的孩子們臉上充滿了緊張，而大人們的臉上卻隱約浮現了一絲的失望，來之前他們就知道這希望很渺茫，但總歸是一個機會。

萬一真的遇到一個好心的夫子，他們的孩子也就有了一絲上進的路，即便是離考功名還遠，但只要識字，將來的日子都會好過一些。

沉默了半晌，終於有人忍不住想要轉身離開，孩子們臉上的失望之色更加濃烈。

這一刻，范銘心裡彷彿被觸動了。

不是早就在心裡下過決定要為這大宋做點什麼么，要是連這第一步都畏手畏腳了，那往後的日子還怎麼走！

想清楚了之後，范銘的心中瞬間開闊了起來，微微吸了一口氣道：「收下了，不過私學有私學的規矩，醜話說在前頭，今後要是入了我的學塾，就必須要守我的規矩，否則一律逐出山門！」

一時間所有人大喜過望，連連點頭道：「省得省得，「快，快過來給夫子跪下，謝夫子收你們入門。」

瞬時間，十多個孩子們都圍了過來，跪在門前結結實實的給范銘磕了九個響頭，這一壯觀場面讓許多人看在眼裡，又化作了楚丘縣茶餘飯後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