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訓誡

第17章 訓誡

轉眼間,半個月過去了。

這天是他要到龔老夫子那裡受訓誡的日子,也是順便向龔老夫子請教一些深奧辭句的日子,為此他特地跟坊都請了一下午的假。

村學雖是簡便,但規矩不可廢,范銘他雖沒有正式的拜入龔老夫子的門下,但好歹也是遞過封禮的。

眼瞅著秋分的日子也越來越近,村子里的田地也呈現出綠蔥蔥的一片,鄉所周圍的幾座瓷窯和織造廠看上去也愈發的紅火了起來,范銘預感的大事並沒有發生,這些日子他又趁著傍晚放工的當兒去過曹府一兩趟,還書借書。

到了村學的門前,正好幾個夾著書布包的娃娃正從裡面出來,一個個提拉著腦袋,捂著手心,一看就知道是受了懲戒出來的。

范銘心中暗忖自己這麼大人了,等下龔老夫子不會也拿戒尺來對付自己吧。

見了夫子,行過禮,龔老夫子也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領著范銘來到了書房中,對於這個這個學生龔老夫子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但也頗為惋惜,畢竟已經過了讀書的年紀,再過兩年也要到娶妻生子的時候,也不會有太大的出息,只是見其求學心切才勉強收了這個學生。

「那兩本書都看完了么?」

「都背下了。」

「嗯!」龔老夫子的臉上稍稍的有了點暖色,半個月的時間背下一本啟蒙書也算不得什麼難度,「可都理會了其中釋義?」

「千字文中基本上理會了,只是幼學文中還些不知甚解。」

「哦!」龔老夫子臉上的肌肉動了動,有些驚訝,也有些不信,千字文相對於幼學文來說,難度其實還要大一些,一般能夠完全理會千字文中的含義,也就相當於完成了最基礎的課業,范銘的話讓他有些不解,甚至有些惱怒,認為他在說謊。

霎時間龔老夫子的神態變得嚴厲了起來,「讀聖賢書,以一個『信』字為立身之本,你且先將千字文背誦一遍!」

「是,夫子!」范銘清了清嗓子,絲毫沒有一絲的懼色。

開玩笑,後世他什麼場面沒有見過,就算是他單獨面對大型全球集團企業『三堂會審』時都沒有怵過,更何況現在只是背個書而已。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范銘語聲朗朗,順暢的將千字文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背誦了一遍,並且字正腔圓,平仄有序,還頗有一番門閥士子的味道,看龔老夫子的臉色也有青慢慢的轉變到了正常的紅潤。

「嗯,詞韻俱佳,且平仄有序,不錯,不錯!」龔老夫子頷首輕贊了幾句,「你說千字文其中釋義你已全部理會,那我來問你,遐邇一體,率賓歸王是何意?」

范銘沉吟道:「遐乃遠,邇為近。天下一統,萬民同心是為「遐邇一體「;「率賓「同於「率濱「,即是四海之內,連起來的意思即是:普天之下,遠近統一,四海的百姓都擁護、歸附於王道聖道之統率。」

見范銘說得半點不差,龔老夫子未予置評,「那你可知率賓歸王其出處?」

「若我沒猜錯的話,當是出自詩經·小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倒不是范銘有多少能耐,是老夫子問的這句實在是太熟悉了,在高中的時候政治老師就經常那這句來批判封建社會的落後性。

龔老夫子皺了皺眉頭,對范銘的進步依舊有所不信,接著聞道:「那你再說說矩步引領、俯仰廊廟又是何意?」

「這說的是為人當心胸坦蕩,行事當昂首矩步,以寬闊的心態來應對朝廷委以之重任。」范銘侃侃而談,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在大學的時候社團中激昂風發時的情景。

隨著范銘的應答如流,龔老夫子開始時那一絲不苟的審視動作開始有些稍稍放鬆,那微眯的眼睛也愈發的明亮起來,站起身來從上到下重新的打量了他一番,問道:「這些都不曾給你講解過,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在曹府上做工,幸得曹戶長開恩,讓我到書府借書,這些都是我向曹府的賬房先生處請教而來的。」范銘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其他的書上查到,這些發矇的書本就沒什麼難度,但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囂張。

龔老夫子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比之剛才,此時他看范銘的眼色中已是多了幾分欣喜,肯用功,資質不差,且能夠不恥下問,這樣的學生符合他的標準,這一刻對范銘的興趣瞬間提高了起來,「你方才說幼學文還有些不解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范銘心中悄然一笑,這本是他用來逗老夫子一樂的,想不到夫子還認真了,正了正神色,道:「書中有云: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有女顏如玉。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念完范銘頓了頓,龔老夫子不知其意,點了點頭,問道:「如何?」

「小子不解的是,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有女顏如玉,為何我等還要去奮發上進,不如整日讀書罷了!」

「哈哈哈……」龔老夫子忍不住一陣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指著范銘道:「你這小子,儘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枉費我還以為已知其中全部深意,不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該罰,該罰!」

看得出來龔老夫子心情大好,范銘也在樂得在一旁笑顏相陪。

龔老夫子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古籍,道:「這樣,此本《與元九書》你且拿去,此為香山居士所著經記,罰你抄寫一遍,且補譯心得整篇!」

「啊!」范銘有點意外,《與元九書》他倒是知道,這是白居易所著的一篇著名雜記,裡面從詩歌為引,記述了許多的自己對詩歌看法,進而抒發了一些對思想政治的看法,用詞極為犀利,諷刺的筆一直指向皇帝,雖說有宋一朝政治極為開明,言論也頗為自由,也不知道龔老夫子單單要他抄寫這本書不知道是不是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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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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