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顧雲深「嗯」了一聲，拿起一旁的剪子，沿著布料上畫好的印子開始剪。他咔嚓咔嚓剪了幾剪子之後，忽然覺得尤小米畫的形狀怪怪的。

顧雲深換了把更小的剪子，一邊仔細修剪，一邊問：「這是衣服還是裙子或者褲子？怎麼這樣的形狀。」

尤小米吐了下舌頭，憋出個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包！」

「還是先做衣服比較好。」顧雲深隨口說著，手上仍舊幫尤小米剪著布料。

「嗯嗯。」尤小米點頭如搗蒜。

顧雲深居然沒認出來那幾塊三角形的布料是做什麼的，尤小米悄悄鬆了口氣。

二毛在工作間外面撓門，撓得撕心裂肺。然而顧雲深好像沒聽見一樣。

尤小米之前一直很想養一隻貓一隻狗，毛髮柔軟的大金毛和毛茸茸暖呼呼的懶橘貓。嗯，就像顧雲深家裡的這兩隻。可是她覺得如果決定養寵物就要對它負責一輩子，而她因為種種原因，一直都沒能養。

聽見二毛在外面撓門，尤小米有點於心不忍，她拍了拍顧雲深的手背，說：「學長，你家的貓是不是餓了？」

「不是。」顧雲深連眼皮都沒抬，「它想讓別人撓肚皮。」

「二毛。」顧雲深語氣沒什麼波瀾地喊了它一聲。奇怪的是門外的大橘貓竟然真的喵嗚一聲，不再撓門。

尤小米歪著小腦瓜，仔細回憶了一遍。她怎麼就聽不出來顧雲深幾次喊的「一毛」和「二毛」在語氣上有什麼區別呢？

「給你。」顧雲深將剪好的幾塊小布料放在尤小米麵前。

「謝謝學長！」尤小米急忙站起來，在一旁的針線盒裡，扯出白線，在小刀的刀刃上磨斷，穿針，繫結。

她看了顧雲深一眼，背對著他盤腿坐下，抱著胳膊長的針努力縫呀縫。

好重。

銀針從她懷裡落下，掉到桌面，又彈起，劃過她的小腿，雪白的小腿上立刻劃出了一條血痕。尤小米「唔」了一聲，雙手壓在膝蓋上，忍著疼痛。

顧雲深急忙探身望過去。

針尖劃過的傷口不深，很淺的一層，但是很長。

顧雲深鬆了口氣。

「你等一下。」他起身在一旁的柜子里翻出創可貼，修剪了一下長度，小心翼翼地貼在尤小米的小腿上。

尤小米低著頭，情緒很低落。

「很疼？」顧雲深用指腹揉了揉她的頭安慰她，尤小米的小腦瓜晃了一下。

「劃得不深，不疼的。」尤小米搖搖頭，可是她始終低著頭，低落的情緒一覽無餘。

顧雲深猜測小女生大概都不喜歡身上留下什麼疤痕，便安慰：「別擔心，這麼淺是不會留下什麼疤的。」

尤小米仍舊低著頭，沒有說話，連動也不動。

顧雲深忽然就明白了。

這道傷口不過是個引子，把如今的尷尬窘境拉到眼前。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工作間忽然安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外面的一毛和二毛不知道怎麼打了起來，你唔嚕唔嚕，我呼嚕呼嚕。汪汪喵喵，左勾爪，右呲牙。

尤小米轉過頭，望向緊閉的房門。磨砂玻璃門能看得見外面的一貓一狗戰況激烈。

「學長，你不管管它們嗎？」尤小米問。

「沒事，正好能幫它們兩個減肥。」

尤小米愣了一下。也是，這兩隻大傢伙都挺肥的。運動運動也好。

「起來。」顧雲深拿了把尺子過來，「我覺得你好像比昨天高了一點。」

尤小米勉強笑笑，知道顧雲深是安慰她。她站起來，乖巧地讓顧雲深給她量身高。顧雲深原本的確是為了安慰尤小米，可是看著尺子上的刻度，他好看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13cm。」

「吶？」尤小米驚訝地轉過頭，望向身側的尺子，「學長，你家尺子長短沒差錯吧？」

顧雲深將尺子放下，又拿過來另外一個直尺給尤小米量身高。工作間里有著各種類型的尺子，顧雲深換了幾個尺子給尤小米量身高，結果都是13cm，一毫米都不差。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

「學長，你確定昨天給我量身高是12cm？」尤小米抓著顧雲深的小手指，緊張地問。

顧雲深仔細回憶了一下，點頭。

尤小米的眼睛逐漸染上一層又一層的希望：「所以我能長高，我還能長回去對不對？長回161的大高個！」

望著尤小米這雙眼睛里生機勃勃的奇異流光，顧雲深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太好了！」尤小米一下子跳起來，也顧不得小腿上的傷口了，原地轉了三圈。

她忽然停下來，背對著顧雲深扭過頭來，高興地望向他：「學長，太好了是不是？」

顧雲深望著她點頭。

尤小米想到了什麼，她急忙跑回顧雲深身邊，在他手邊跪坐下來，將小小的手兒搭在顧雲深的手背上：「學長，你們家裡是不是有長高個的秘訣？一定有的對不對？要不然不會全家都這麼高呀！」

顧雲深垂眼望著尤小米搭在他手背上的一雙小手兒，嘴角劃過一抹笑，把許一雯說得他耳朵疼的話說出來：「一日三餐合理飲食，不吃零食多喝牛奶，勤曬太陽。」

尤小米連連點頭，最後一本正經地說：「是是是，曬太陽很重要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曬太陽有了光合作用才能長高長大長出花兒來。人也是一樣咧。都一樣！」

她雙手撐著針線盒，輕輕一跳，坐在針線盒的邊兒上，晃悠著兩條雪白的小腿。

前一刻情緒低落的尤小米搖身一變，喜悅蔓延。顧雲深覺得如果尤小米長出翅膀來，她此時興許能高興地飛起來，盤旋在他眼前。

「好了，我們先做衣服。」顧雲深把尤小米先前剛縫了兩針的小塊布料拿過來，「我給你縫吧。你這個包形狀有點怪啊……」

顧雲深把三角形的布料翻過來看了看，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他低頭看向尤小米，尤小米匆匆轉過頭移開視線，神態自若地望著遠處，兩條小腿輕輕搖晃著。只是她的臉上逐漸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

顧雲深輕笑了一聲，垂下眼，拿起針線，仔細縫起來。

尤小米忍不住轉過頭來，悄悄看他。工作台上的檯燈投下白色的燈光，打在顧雲深的臉上，他專註的樣子好看得不像話。

尤小米的小心臟又開始噗通噗通。

她移急忙開視線，不敢再看他。尤小米四處看了看，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無意間看見工作台上另一邊放著一雙手工高跟鞋，還沒有做完，半成品地放在那裡，一隻立著，一隻倒著。

高跟鞋的鞋跟又高又細，尤小米猜測至少有12cm。鞋子上面點綴著亮晶晶的裝飾品。

尤小米從針線盒上跳下去，好奇地走過去，驚訝地發現鞋子上的裝飾品全是鑽石。這是顧媽媽給自己做的鞋子？尤小米砸了下嘴。她又繞過鞋子後面，站在尖細的鞋跟旁，抬頭望了一眼。這鞋跟比她高，絕對超過13cm了。

她回頭看向顧雲深，顧雲深低著頭很專註地給她縫小衣服、小裙子。

好像，她並不能幫什麼忙。

尤小米重新看向眼前的鞋子，一時興起，爬進鞋子裡面，雙手抓著鞋幫，像爬小山一樣往高跟鞋的最高處爬起。

很陡，而且鞋子裡面的料子很滑。尤小米一雙小手兒抓得緊緊的，每走一步，也都小心翼翼的。她終於爬到了鞋子的最上面。

樂了。

她小心翼翼地轉身，坐下。

顧雲深抬頭，眼睜睜看著尤小米在高跟鞋最高處坐下，然後鬆手，從最高處滑下去。藍色的方巾小裙子裙角翹起來。

她在……玩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