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er 6
他……討厭漢人么?她心中突覺悵然。
屋內的秋練雪沒聽見舒翰鷹答話,瞥見門外青影一閃,已然不見蹤影,只聽見屋外蟲鳴聲和海老頭哼著小曲兒的干啞聲音。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
她試著打坐調息,卻怎樣也靜不下心,彷彿舒翰鷹離開,也帶走了空氣中的熱度,她老覺得冷颼颼地,靜不下心,三不五時朝門口張望著。
突然砰地一聲,接著咕嚕咕嚕滾了兩聲,似乎有事物被擲落地上滾著。
「好小子!你馬上割了這兩個壞胚子的頭來了。」海老頭笑道。
「來給你下酒的。還好,酒還熱著。」舒翰鷹的口氣仍然是淡淡的。
她聽了心下驚駭——此地離鎮江不只百里,舒翰鷹居然在兩個時辰內潛人官府,殺人來回,真是藝高人膽大。
「鷹小子,改日我再給你帶一瓮酒來,我知你從來不做白工的。」海老頭笑道。
「從來不做白工」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恩公是六扇門中人。行俠還有薪餉支領?她心下不解。
當一聲輕響,想來門外兩人又繼續乾杯對飲了。
海老頭又開了話匣,說道:「前些日子,我跟你提的那個蘇州刺史,聽說被人宰了。」
聽他提及蘇州命案,秋練雪不禁側耳。
「喔,是嗎?」舒翰鷹淡淡地應了一聲,彷彿事不關己。
「唉,鷹小子,其實人的好壞,真是很難說哩!」海老頭滄桑地嘆了口氣。「像蘇州刺史那樣的好父母官,卻對家裡下人如此殘忍,唉,這世上,是非黑白難斷哪!」』
她聽了海老頭的話,心中一凜;難道,蘇州刺史死有餘辜?
「你們漢人真是虛偽,滿口仁義道德,卻不把僕人和女人當人看。父親賭輸了把女兒賣去妓院,主人凌虐下人,還覺得理所當然,真是心性殘忍的民族。」舒翰鷹語氣充滿不屑。「我們喀什族男人保護女人,又愛惜牲口和財產。我愈來愈討厭中原這個骯髒地方,還好,有你這個豪爽的老頭做酒伴。」說完又哈哈大笑。
聽他如此譏評,她心下不禁黯然,他所說的都是實話,不是么?
突然,舒翰鷹的歌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豪邁的歌聲響遏行雲,清亮氣足的長調衝出而飆起,真如古人所云,集長風乎萬里。
聽著他的歌聲,她胸中頓時豁然開朗,眼前彷彿出現一片寬闊草原,無邊無際。
豪氣、俠氣、膽氣——舒翰鷹的行止和歌聲,使她想起史書中描寫的豪俠,竹筷敲擊惡霸頭顱,引吭高歌的豪邁氣概,當真如李白「俠客行」所寫: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她在屋內聽著舒翰鷹的歌聲,芳心暗動,對他的為人心生傾慕,不自禁又多朝門外望了兩眼,渴望一見他的廬山真面目,卻仍只見高大的青色背影。
此人武功高強,只怕不在門主之下,不過,同樣是仗義行俠的大好男兒,性格卻全然不同。她心中暗想。
有別於門主的仁義深厚、木訥少言,舒翰鷹慷慨豪俠,言辭犀利,就像烈酒,令人滿腔熱意,心情動蕩不已。
這是她遇見舒翰鷹的頭一夜,就只這麼一天時間,她已然將心交給了屋外慷慨高歌的男子卻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