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新的挑釁(1)
由於韓舒財的默許,那位旗人姑奶奶在面上也沒有二話了,韓淑梅來得更勤,訓練場、野外,到處都有一道靚麗的身影晃動,每次不是送雞湯,就是油餅,再不就是豬蹄子之類,更多是山珍海味,李玉堂的小日子過得十分的滋潤,兩人的感情愈加深厚。
時光飛逝,轉眼過了光緒二十八年,這一年裡,毅軍總統宋慶病逝,分統馬玉昆正式接掌毅軍,李玉堂在學兵營以第一名的成績和棚長的身份進了武衛左軍隨營武備學堂步兵專業進修,同時小夥伴也分別進了不同的科目,于學忠學了步兵專業,吳鐵鎚進了馬術科,王大年和肖石頭進了炮兵科、張小嘎進了工兵科,李雙喜因為年紀的問題繼續留在學兵營,不過提了兵目。
隨營武備學堂的課程也有了新的變化,主要有:陸軍經理、軍政戰史、混成協標圖上戰法、兵棋、野外講演戰法、參謀旅行、出師計劃、輜重勤務、兵站勤務、輸送學、地形偵察、兵要地理、要塞戰法、海戰要略、戰略學、教育軍隊法、國法學、指揮各種隊伍法、馬術、見學旅行等。
諸事順利,唯一讓李玉堂不爽的是,王小貴陰魂不散的也進了隨營學堂,當然是託了老爹王富貴的關係被保送進去。
此時的王小貴對李玉堂是恨之入骨,不但老爹丟臉,自己在武衛左軍中葉也成了笑柄,李玉堂簡直就是他王家的剋星,幾次為難李玉堂都是自己都是灰頭土臉,人家反倒是節節高升。
新任隨營學堂的總教官為德國現役軍官哈里曼。哈里曼自一**六年從軍校畢業后,就進入德國皇家陸軍第一師,歷任連、營參謀長、營長、團等要職,一九零零年,八國聯軍進北京,瓦德西擔任聯軍司令,哈里曼作為德軍先頭部隊擊潰了武衛右軍聶士成部,得到瓦德西司令的賞識,提拔到自己身邊做侍從官兼警衛長。
在哈里曼的眼裡,數以百萬的義和團不過是一群暴民、一群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然而當義和團被打散后還原為個體時,卻成了十分危險的反抗者,這些反抗者遍地皆是,使得哈里曼負責聯軍最高司令安全的工作變得十分複雜、艱巨,哈里曼卻幹得非常出色。瓦德西作為佔領軍司令,每天要接見許多人,因為善後工作太複雜,他不得不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就連北京的妓女有時候也會跑到這位聯軍最高長官的下榻處去找他。哈里曼迅速從軍營里抽調了一批槍法好、身手不凡而又忠心耿耿的下級軍官組成了一個警衛排,他親自訓練這個警衛排,使這個警衛排成為了聯軍中效率最高的安全保衛單位。他們不但周密地保衛了瓦德西的安全,還多次協助友軍消除安全隱患,把反抗的苗頭扼殺於搖籃之中。
哈里曼不能算是一個標準的軍人,身上有太多的騎士精神和詩人氣質。他喜歡打獵,喜歡郊遊,喜歡在花紅柳綠中吟詩,更喜歡大清的小腳女子。
八國聯軍佔領北京的時候,哈里曼對於戰爭中大清女子的三寸金蓮開始感興趣,多次在大街上彬彬有禮的攔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當時封建禮教嚴格下大清朝,不要說西洋鬼子,就是大清普通男子大街上攔截,也會被當成登徒子之流。
滿懷失意的哈里曼回到德國后,他在德國皇家軍官學校擔任教官;清朝政府編練新軍,北洋大臣袁世凱的一封來信將他召喚到大清,擔任保定軍校的首席教官。這個哈里曼有些同情大清,於是就與小日本的教官格格不入,多次發生口角;為了緩和矛盾,袁世凱就將哈里曼與武衛左軍隨營學堂總教官互調。
於是哈里曼就心不甘情不願的當了隨營學堂的總教官,開始的時候哈里曼用自己的方式抗議,光拿薪水不理事,天天遊山玩水,四處旅遊。直到韓淑梅帶著丫鬟小翠經常來隨營學堂,哈里曼這才精神一振,殷勤上前,不是送花就是陪同,簡直就成了韓淑梅和小翠的跟班。
這個現象被王小貴留意到了,看著韓淑梅晃動的窈窕身影,一個惡毒的計謀開始醞釀,反正自己撈不著,乾脆就便宜這個德國鬼子。於是一面積極的引導哈里曼接近韓淑梅,一面重金搜羅高手,準備廢掉李玉堂,王小貴決定雙管齊下,一雪前恥。
恰逢這時,武衛左軍隨營學堂舉辦保衛訓練班,培養一批警衛人才。學堂督辦在招生對象方面與哈里曼的意見相左。校方認為,這批學員畢業后都是軍中宿將身邊的警衛骨幹,為了保證人員素質,應該全部招收就讀的學員。而哈里曼先生卻強烈反對,他根本不相信在就讀學員中能招到幾個合格的學員。他在中國呆了很多年,對中國的國情十分熟悉,中國的在校學生大多是富家子弟,體質弱的居多,會武功的就更少了,至於射擊,不要說槍法好,絕大多數恐怕連手槍都沒有摸過。而訓練期又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年,這樣的學生訓練出來,自己都需要別人保衛,遑論保衛別人。他認為應該面向全社會招生,廣招精選,實在招不齊,還可以在軍營里挑選一些符合條件的低級軍官或士兵來參加訓練班。
兩邊爭執不下之時,王富貴就從中極力的攛掇,聯絡一批人支持哈里曼的方案,因為學員都是武衛左軍的子弟親屬,對於正走紅的李玉堂根本就不好下手,而從社會上招聘的則可以,結果採納了哈里曼的招生方案。招生廣告見報后,報名的人十分踴躍,達到數千多人,經過嚴格考試后,只有四十名被錄取。不出哈里曼所料,這四十名被錄取的學員中只有三名是在校學生,其中就有李玉堂,二十名是從軍營中選拔來的,其他十七個學員的社會成分十分複雜,有的當過看家護院,有的當過武館教頭,有的在東北當過馬賊,還有的根本弄不清原來的職業是什麼,只能算是無業游民。
為了便於管理,哈里曼把四十個學員編為兩個組,二十名從軍營里來的人列為一個組,哈里曼指定李玉堂擔任組長。社會上招來的這二十個學員編為第二組,由高奎武擔任。哈里曼看過李玉堂的檔案,知道李玉堂是馬夫出身,又是現任武衛左軍馬隊棚長,為了能與心目中的美女接近,哈里曼動用手中的權利將李玉堂調進。
這高奎武是湖南人,他的外祖父是湖南的名武師,一口單刀打遍湘潭無敵手。他自幼隨外祖父習武,得到了外祖父真傳。
在全班學員里,高奎武最不喜歡的人就是李玉堂。他不喜歡李玉堂倒不是因為李玉堂得罪了他,而是不喜歡李玉堂的臉蛋。如今李玉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各個器官拚命的長大,年僅弱冠就已經長得魁梧結實,可偏偏臉蛋卻是愈發的英俊,一副俊俏女人似的小白臉,外形上一點兒也不像男子漢。
高奎武自個兒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一副黑臉膛上生就了一個碩大的酒糟鼻子,與臉上的其他器官一點兒也不協調,使得他這副尊容很難得到別人的恭維,尤其是女人,對他幾乎是望而生畏。他十五歲那年暗戀他家武館對面雜貨店老闆的女兒小玲。當時,小玲十六歲,比他大一歲,長得水靈靈的人見人愛。他跟父親提出過要娶小玲為妻,他父親並不反對,但覺得他們年紀太小,等過個一兩年再提親也不遲。不料沒過多久,小玲竟被一個在街頭炸油條的小販勾搭上了,並且懷了孕。在高奎武眼裡,這個小販不過是個癟三,除了有一副小白臉外,狗屁不是。他怎麼也想不通小玲怎麼會愛上這麼個小癟三,難道小白臉竟然有這麼大的魅力。一怒之下,他把這個小販狠揍了一頓,為此他父親要懲罰他,他不得不離家出走。從此,他恨上了天下所有的小白臉。
高奎武並不知道李玉堂過去的表現,他認為哈里曼之所以錄取李玉堂,並讓李玉堂擔任組長,完全是因為李玉堂長了一副小白臉。
對於李玉堂來說,也是稀里糊塗的被調進警衛訓練班,什麼原因也不清楚,沒有辦法只好讓韓淑梅回家走通韓舒財關係,繼續保留步兵專業學習,同時進行警衛訓練班的培訓。
高奎武討厭李玉堂的事情,被王小貴探知,立馬上杆子的巴結,閑時的話題就開始往李玉堂的身上引,煽風點火,使得高奎武更加討厭李玉堂了。
這天上午,兩個小組都在學堂的靶場練習手槍射擊,因為所有的學員以前都使用過槍,都在射擊方面有基礎。所以今天第一次實彈射擊,就是打活動人頭靶。打活動人頭靶,在射擊課程中是屬於難度較高的。跑靶的人,在挖好的壕溝里,舉著人頭靶,作不規則的快速奔跑,學員們得在百米外並在規定的時間內瞄準活動人頭靶射擊,以射中靶上人頭眉心為最佳。
學員們來自四面八方,除了軍營來的人中有一兩個以前見過面外,其他的都互不相識。他們都知道,因為是定向培養,軍校在招收他們這批學員時,對射擊的要求很嚴。被錄取的人,都應該有很高明的槍法,至於高到什麼程度,則不得而知了,今天正好可以互相觀摩一下。
也許是考慮到第一組的學員都是從軍隊來的,有實戰經驗,打槍也打得多,可以給第二組做個示範,哈里曼安排第一組先打,每人打十二發子彈。
第一組射擊時,李玉堂站在一旁指揮,十九個人一個接一個地開槍射擊。第一組果然不負眾望,打得最差的十二槍中也有七槍中的,有兩個學員十二槍中居然有十槍打中了靶子,這在軍隊中已經可以算是成績非常優異了。每一次跑靶的人報告成績時,都會得到眾人的喝彩。最後,由李玉堂射擊。他拿起槍來連開十二槍,彈無虛發,十一槍正中靶心,只有一槍偏離靶心但也沒有脫靶。
學員們都為他鼓掌,為他喝彩,對他的槍法讚嘆不已。
第二組的槍法比第一組差遠了,前十九個人射擊時命中率都不到一半,特別是那三個從學校考來的學員成績更差。其中一位,十二槍中竟然有十槍沒有挨著靶子,第一組的學員禁不住發出了嘲笑。
最後由高奎武打靶,只見他兩手各握一把手槍,左右開弓,雙槍連擊,只用了別人三分之一的時間便射出了十二發子彈,而且每一顆子彈都射中了活動靶上那人頭的眉心。學員個個興高采烈地大聲喝彩、熱烈鼓掌。
高奎武顧盼自得,看了看李玉堂,李玉堂的臉上既沒有興奮之情也沒有得意之色,一片冷峻,這十二響神來之槍,彷彿跟他無關。
哈里曼檢查完他們的射擊成績后大聲宣布:「李玉堂,出列!」李玉堂應聲出列。
哈里曼說:「李玉堂,你的射擊成績非常優異,堪稱是神槍手,今後由你向同學們傳授射擊要領,規範射擊動作,糾正不正確的射擊姿勢。」
高奎武一聽哈里曼的命令立馬不幹了,自己的槍法比李玉堂高,可教官卻讓李玉堂當督訓官。
「報告長官!」高奎武向哈里曼敬了個禮:「我的槍法比李玉堂好,為什麼由他來給大家講解射擊要領?」
哈里曼:「高奎武,告訴我真話。你當過兵嗎?」
「報告長官,我從來沒有當過兵。」
「你的槍法是在哪兒學的?」
「在湖南,我老家學的。」
哈里曼不解地問:「湖南老家?」
「報告長官,我是湖南人,我家外祖乃是瀟湘有名的拳師,我自小就跟著學習,後來,我的父親認為我不是讀書的料,讓我棄文習武。給我請了洋人教頭,教我使用手槍。我父親很重視洋槍洋炮,認為習武的人不會使用槍支全是白搭。」
「你那個洋教頭是哪一國人?是不是行伍出身?」
「是英國人。據他自己說,他沒當過兵,但打過仗。」
「沒當過兵卻打過仗?」哈里曼微微皺了皺眉頭:「那他應該是海盜、土匪之類的人物吧?」
「也許吧,他沒說過,我也沒問過。」
哈里曼點點頭說:「怪不得你使用手槍的姿勢不正確,是那個英國人教錯了。」
「他教錯了?!」高奎武臉上毫無表情,心裡卻很不服氣。
「你一定不服氣!」哈里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再打一槍我們看看。」
高奎武抓起槍手一抬,連看都沒看,隨手向樹枝上開了一槍,一隻被擊中的麻雀應聲落下。
學員們為他轟然叫好。
哈里曼笑道:「你的槍法確實很准,但我仍然要說,你用槍的姿勢不對。你使用手槍的姿勢是槍口由下而上瞄準開槍,正確的方法應該是槍口由上而下瞄準開槍。」他說著抓起手槍朝空中一隻正在飛的麻雀開了一槍,那隻麻雀像塊石頭般的掉了下來。
學員們驚得目瞪口呆,都鼓起掌來。哈里曼接著說:「看見沒有?我使用手槍的方法就是從上而下瞄準開槍的。我能打到這隻麻雀只是碰巧,我的槍法不一定比你更准,但我使用槍支的姿勢卻比你正確。」
「可我······」李玉堂停頓了一下:「長官我能說嗎?」
「當然可以。我們是在討論射擊的技巧。」哈里曼說:「你完全有權利發表自己的見解。」
「我覺得射擊的目的就是為了打中目標,至於槍口是從下往上瞄準還是從上往下瞄準,無關緊要。」
「不!這並非無關緊要,而是很重要!」哈里曼加重語氣說,「以你的素質,用那位英國人教頭使用手槍的方法達到你如今的水平,可能需要花費掉一萬發子彈。而用我的方法,只需要三千發子彈就行了,時間也縮短了很多。這難道還不至關重要嗎?這就是我讓槍法不如你的高奎武來指導其他學員掌握手槍要領的惟一原因。」
李玉堂射擊的時候,高奎武全神關注的是他的成績,根本沒想到他使用手槍的姿勢是否正確。儘管他的槍法出眾,給他挽回了一點兒面子,卻根本不能消除他心中的失敗感。
第一個回合算是他輸了。不過他並不服輸,他等待著下一個回合再與李玉堂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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