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原罪與地獄
「他們現在也在這裡吧。」我說道。
宋星河很快就明白，我所說的他們，到底是誰。
「沒錯，他們現在就在這裡，但是他們不確定，你現在是不是相見他們。」宋星河說道。
「我都已經不信他們了，你卻還相信他們？」我問道。
宋星河笑了笑：「信任這種東西有時候很脆弱，但是真正建立起來之後，不是那麼容易被摧毀的，你其實也一直不相信他們會做那樣的事情對不對？
你之所以一直在拚命的調查當年的真相，不是因為你懷疑他們，你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
我點點頭：『讓他們進來吧。』
幾分鐘后，宋星河跟周鳴離開了病房，緊接著，卓陽，明越還有包不遲三個人來到了我的病房裡面。
看到包不遲的時候，我有些意外：「包警官你也在啊。」
包不遲微微一笑：「我已經說過了，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我已經正式加入懸鏡了。」
我笑著說道：「那真是恭喜了，現在的警方和懸鏡，還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呢。」
「你現在能好好說話咱們就說，不能說的話我們立刻就走。」明越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冷漠。
我嘆了口氣，用雙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做起來。
卓陽跟包不遲兩個人趕忙過來，將我扶著站了起來，我站在床頭，用手扶著牆壁，對著卓陽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卓陽有些意外，但是還是點點頭說道：「你現在相信我們了？」
「我不該懷疑你們，同樣，你們也不該對我隱瞞。」我說道。
卓陽長嘆一聲：「其實我已經想要告訴你了，但是當時你們已經跟我們失去了聯繫，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不再是秘密了，宋星河他們都知道了。
我們低估了警方對我們的信任，也低估了你對我們的信任。」
「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問道。
卓陽扶著我在病床邊上坐下來：「那件事情，當年的懸鏡參與了……不，嚴格來說，當年的懸鏡就是策劃這一切的所謂幕後元兇。」
我吃了一驚：「真的是懸鏡做的？」
「但是你同樣也該知道，當年的懸鏡跟如今的懸鏡，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我們兩者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你明白嗎？」卓陽說道。
我點點頭：「我知道，不過你最好還是跟我說清楚。」
卓陽嗯了一聲：「當年，懸鏡的宗旨就是讓這個世界變成沒有罪惡的世界。
但是你知道，我們的力量是有限的，不管我們怎麼樣去努力，新的罪惡還是在滋生。
這個時候，懸鏡的內部，就曾經掀起過一場大討論，其實關於這樣的討論，在人類的歷史上，不知道進行過多少次。
有人說，人生下來就是帶有原罪的，而原罪，是無法洗清的，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罪惡。那麼如此說來的話，有沒有辦法，讓這些罪孽對他人產生影響之前，就直接被消滅掉呢？
這個時候，就有人提出來，既然我們沒有辦法讓這個世界變成我們心中的完美世界，至少先建立一個小世界，讓我們看看，如果一切條件都變成我們設定的理想條件，是不是有辦法建立一個完美的世界。」
「喬治戴維公社？」我說道。
卓陽笑了笑：「跟那東西差不多，只可惜當年我們還曾經以為，我們跟他們不一樣。」
明越皺眉：「那是什麼東西？」
「曾經有人以為那是一種烏托邦，是美國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一個妄人號召很多跟他志同道合的人，組建起來的一個小的獨立社會。
在那裡，實行無政府主義的制度，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認為，喬治戴維是一個偉大的先驅，但是很快，貪婪，暴力等等的罪惡就開始在這樣一個看似高尚的世界裡面滋生。
最終，這個公社變成了一個罪惡都市，最後被美國警方剷除的時候，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我說道。
「現在想想，我們的所謂小世界，只不過是另一個喬治戴維公社。」卓陽說道：「而且，不只是公社裡面的人，當初這個公社的建立本身，就是沾滿了鮮血。」
我吃了一驚：「什麼意思？」
「當初懸鏡的人在選址的時候，曾經看中了西南邊陲國界線對面的一片原始森林。」卓陽說道：「我想你們已經聽說過那個地方了。」
「沒錯。」我說道：「而且那地方，現在還需要通過不斷的建設水利設施來保住最後一塊保留地。」
「你也知道，我們想要一片獨立的空間，其實是很難的，我們國家不存在這樣的土壤，我們就只能看向國外，最終，那個所謂的桃源，就進入了我們的視線。」卓陽說道：「但是，在我們進行遷移的時候，遇到了問題。
我們在原始森林之中，見到了當地原住民，對方對我們的遷移行為，表現出了非常嚴重的抗拒。
我們曾經試圖通過談判去解決爭端，但是結局卻是失敗。但是為了這件事情，懸鏡已經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如果這件事情流產，不僅會讓我們之前的努力，付出的資源，人力，甚至鮮血生命全都付諸東流，更會讓動搖懸鏡存在的根基。
最終，我們選擇了一個……無論是誰，也絕對不會原諒的做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怎麼回事？」我問道。
卓陽咬著牙，仰著臉，我就看見他的雙眼之中充滿額淚水：「當時那地方水患頻發，每隔一段時間，當地的當局就會做出洪災預警。
那個叫做桃源的地方雖然偏僻，但是他們也已經跟當局建立了聯繫，每當有洪災預警的時候，他們都會提前得到消息，提前向高地遷移。
但是，當時的他們成為了懸鏡組織的眼中釘，我們決定，用洪災除掉他們。
那段時間，懸鏡派人混入了當地的水利部門，篡改了當地的水文資料數據，最終讓洪災預警被退後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結果，那片熱帶雨林變成了一片澤國，之前讓我們頭痛的原住民，十有八九全都死在了洪災之中。
而且，我們完全低估了洪災的威力，當時的洪災不僅讓熱帶雨林一代受到嚴重影響，而且讓下游同樣也是洪災泛濫。
按照當時的統計數據，當年被波及到的人口，數以十萬計。」
我頓時就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一切。
「你沒有聽錯，是這樣的。」卓陽說道：「這樣的事實刺痛了懸鏡，也直接導致了後來懸鏡的分裂，激進派的人，也就是辛格他們所在的那一派的人，認為這隻不過是人類社會向前進化，所付出的最基本的，最微小的代價。」
「的確，其實按照他們的論調，他們也有著無數論據作為支撐呢。」包不遲說道：「就算是在當今社會上，也有人說過戰爭其實是人類車輪的推進劑。
總管歷史長河，因為社會進步，導致的人口大滅絕就有不下十次……」
「懸鏡的存在就是為了讓這樣的悲劇不再重演！」卓陽忽然怒氣沖沖的說道：「我們不會去用各種理由粉飾這樣的事情！
當時的懸鏡，因為這一點分歧，直接走向了分裂，但是在後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懸鏡內部，還是有不少人，在暗中支持辛格他們進行他們的所謂社會實驗。
這些人跟辛格有著本質的不同，辛格根本就不認為那件事情是錯的，而他們對懸鏡造成數十萬人生靈塗炭的事情，充滿了負罪感。
但是他們同樣認為，犧牲已經做出來了，他們的罪惡感並不影響他們相擁這些犧牲換來一些回報。
所以，他們希望看到，辛格他們最終能夠拿出什麼樣的成績，所以，他們一直都在暗中幫助辛格，資助辛格……而我，就是這類人之中的一員。」
「所以，十二年錢黑狼峽金礦，你已經發現了那些傷天害理的傢伙，但是你還是跟他們沆瀣一氣，把黃金偷運出來之後，交給辛格他們當做是經費？」我問道。
卓陽點點頭：「我知道我罪無可赦，事實上，當年林軒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他對我說的話，簡直就跟刀子一樣。
只可惜，當年我並沒有明白過來，甚至就在林軒選擇用死亡來讓我們覺醒的時候，我們還是執迷不悟。
直到兩年前……」
我頓時就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兩年前怎麼了？」
卓陽說道：「兩年前，我們想要看看辛格他們的結果，但是我們卻發現，辛格他們始終在顧左右而言他，總之就是一句話，他們不希望我們知道，所謂的桃源如今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不用問，那裡現在一定變成了……地獄。」我說道。
卓陽看著我，久久無語，但是最終還是點著頭說道：「你說的沒錯，那裡的確是變成了……地獄。」
我吃驚的看著卓陽：「那是什麼樣子？那裡現在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什麼樣的地方，才會讓你這樣的人也稱之為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