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了斷

第710章 了斷

與將話透到壽康宮的目的不同,洪緒帝此人,自私冷血,謝鸞因可不指望他會如太后一般,還能有點兒為父的慈心,為了李雍,捨棄一切。

她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便是要讓他怕。

若是可以,她還真希望能讓他多恐懼一些,就好像頭上懸著一把刀,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那樣的滋味,能多挨上一日,那該多好?

只是,眼下,她卻委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了。

「我父親,對你皇家忠心耿耿,保土守疆,拋頭顱、撒熱血,偏偏,卻被你忌憚,最後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我姑母,待你情深意重,不離不棄,人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偏你……還真是無情,將她的娘家趕盡殺絕,半點兒未曾考慮過她不說,就連她死了,你只怕,也從未有過半分的傷心難過,真真無情。」

謝鸞因一雙眼,如淬著寒冰,將洪緒帝望著,字字句句,輕飄,卻又如同泣著血。

「我母親,臨死之時,只怕都還想著問問你,這般對謝家,你心中有愧無愧。如今,我得了這個機會,卻並不怎麼想問了,左右,你這般無情之人,又哪裡會有什麼愧疚?何況,問了,你也答不了了。還是等著日後,我母親見著了你,親自問吧!」

謝鸞因嘴角翹著,眼裡,卻是一片寒冰。

「好了!」她直起身來,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說了這麼半天兒的話,太上皇怕是餓了吧?太後娘娘賢惠,親自給你備了一盅燕窩粥。太後娘娘?您便伺候著太上皇,用了吧?」

輕飄飄的幾個字,卻是恍若重鎚一般,敲響在洪緒帝心上,他驚恐地睜大了眼,歪斜的嘴裡含糊地「啊啊」叫著,口水與眼淚,流了一臉,端得是可憐而狼狽。

謝鸞因卻已扭過頭去,好似看他,都會髒了眼般。

從進門起,就一直只是沉默地坐在一邊的太后,手抖了兩抖,終究是將那矮几上的湯盅揭開,用勺子,將湯盅里的燕窩粥一勺一勺地舀到了碗里。

燕窩粥清甜的香味伴隨著騰裊的白煙,漫入鼻端。

謝鸞因笑了,洪緒帝抬起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那湯盅處撲去,卻沒能得逞,只是更加狼狽地摔跌在太師椅的扶手上罷了。

太后將他輕輕扶起,用絲帕,將他臉上的淚痕與口水都給擦拭了個乾淨。

四目相對,洪緒帝渾濁的眼中,滿是驚恐與哀求。

太后的面容卻是平靜得如同一汪死水,緩緩舀起一勺燕窩粥,送到了洪緒帝的嘴邊,「陛下,臣妾伺候您用粥!」

「太後娘娘待旁人心狠,倒是對太上皇到底還存著幾分情誼。」望著太師椅上,好似沉睡了過去的洪緒帝,謝鸞因淡淡挑眉道。

粥,自然是特意為洪緒帝準備的,太后親手備的。

去的這般快,而且,還這般的安詳,可見,連選的毒,也是費了些心思的。這可不是還存著情誼么?

只是,再怎麼深厚的情誼,不也親自動手,送了一程?

說到底,天家無情,自古如此。

太后一旦真正做了決定,便不會回頭。

方才,一舉一動皆是穩若泰山。

直到此刻,她的手,才開始不受控制地發起顫來。

手裡的碗幾乎握不住,一歪,裡面還剩著的那些燕窩粥灑了出來,她抬眼望著謝鸞因,咬著牙,一字一頓問道,「如此……你可滿意了?」

謝鸞因挑了挑眉,沒有回答。

太后卻是倏忽笑了起來,「說到底,你不也是個心狠的,總歸,是哀家看岔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太后眼中神色複雜,笑中,帶了淚,望著謝鸞因,滿是糾結。

謝鸞因被她看得汗毛直立,皺眉道,「此事已了,太後娘娘放心,總歸,當年若非陛下幫著遮掩,我也不可能那般輕易地逃出生天。這般情誼,我也還記在心上。與太後娘娘的恩怨,到此刻起,也就兩清了,日後,太後娘娘儘管安安心心,做你高高在上的太后。」

「是嗎?」太后咧嘴笑,「如此……真是太好了。」那個「好」字落了口,她卻是驟然將手裡的碗抬起,將那碗里剩下的燕窩粥,一飲而盡。

「你……」謝鸞因察覺不對時,連忙撲身上前去奪,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太后,已是將那剩下的燕窩粥,都喝了,望著她,笑得恣意,「那時,哀家得知你的命箋,什麼天生凰命,貴不可言。哀家從不信命,你憑什麼……哀家不信。只是……如今卻有些後悔了,哀家為什麼就是不信呢?若是信了……若是信了……」

說著說著,語不成詳,她自己亦是覺得可笑一般,停住了,搖了搖頭。

轉過頭去,望向太師椅上,早已氣絕多時的太上皇,笑道,「其實,臣妾心裡,未嘗不恨你。你真是這世間最自私無情之人,偏偏……你卻又是臣妾的夫君啊……到如今,還得一起走……」

「夫人!」眼看著太后的氣息慢慢低落了下去,謝鸞因的神色一點點木然起來,聽到胭脂有些驚惶的喊叫時,她已是緩緩站起身來,有些不穩,晃了晃。

可下一刻,身後,便是伸出一隻手來,將她往邊上一攘。

她順著那個力道,倒了過去。

幸虧胭脂早覺著不對,這才及時穩住了她,沒有讓她跌倒。

回過頭去,衝進來的,一身明黃龍袍,不是李雍,又是哪個?

只是,此時,他撲跌在地上,望著太上皇與太后,表情,好似不敢置信一般,帶著兩分茫然,小心翼翼喚道,「父皇!母后!」

沒有人應他,他的嗓音提高了些,伴隨著推搡的動作,又響起,「父皇!母后!你們怎麼了?醒醒!快醒醒!」

自然是沒有人應聲,睡著了的人,也再不會醒。

殿外,又是重重的靴子聲響,領頭的是石桉。

身後,落後一步的,是徐子亨,還有秦風。

禁軍已是將整個明安宮牢牢圍了起來。

殿中的情形,讓幾人都是怔了怔,回過神后,徐子亨扭頭道,「秦副統領,你先將忠南王妃送回鳳棲宮去。」

秦風正愁著這事兒,一聽,正中下懷,忙拱手應聲「是」,便是上前去,要護送著謝鸞因離開,「忠南王妃,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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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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