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蕭不要】
「當然,因為我是他的妻子。」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肖允宸潰不成軍,險些站不住。
「殿下,請讓一讓。」雲安在的視線越過肖允宸的肩頭,落在天牢大門口的人身上。
肖允宸喉間滾動,艱難移步。雲安在越發抱緊懷中的女兒,疾步朝著蕭且奔過去。越是靠近,心中越是緊張、忐忑。
她在蕭且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說:「要不要看看她?還是看一眼吧。」
她將包著女兒的襁褓扯開一點,露出女兒嬌嫩的臉龐。小丫頭早已不是剛出生時皺巴巴的模樣,在陽光的映照下,白皙的有些晃眼。此時正睡得香甜,乖巧柔嫩。
蕭且始終空洞的目光終於轉動了一下,落在女兒的臉上。他抬手,想要碰一碰女兒的臉頰。可是他剛抬手,手腕之上沉重的鐵鏈相碰發出一陣聲響,將酣睡的小丫頭驚醒了。小丫頭癟了癟嘴,就哭了出來。
蕭且猛地放下手,大步朝著馬車而去。雲安在急忙哄著啼哭的女兒,眼瞅著蕭且上了馬車。她埋怨似等嘟囔了一句:「小沒良心的,不能幫忙還要添亂!」
小丫頭愛哭,可是每次都是哼唧幾聲連眼淚都不掉一滴,而雲安在只要輕輕拍她兩下,她就立刻乖巧起來,咂咂嘴,繼續睡。
雲安在抱著她急忙追上蕭且,一併上了馬車。
蕭且倚在馬車的角落,合著眼。因為他的緣故,整個馬車裡竟是顯得壓抑了許多。雲安在多看了他兩眼,才在他身旁坐下,慢慢收緊抱著女兒的手臂。
丹妃站在馬車下面叮囑了許多話,可蕭且始終閉著眼睛,宛若完全沒有聽到。
孫氏在車窗外拉住了雲安在的手,千叮萬囑,又說了雲家已經在化興州打點了一番。等他們到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孫氏又打點了此次押送蕭且和雲安在去往化興州的六個侍衛,希望他們在路上可以多多關照。
馬車緩緩行走,雲安在湊到馬車側窗邊,她掀開竹簾,朝著孫氏擺了擺手,也朝著這座豐東皇城告別。此次離開,說不定今生都不會回來。
雲安在將帘子放下,湊到蕭且的身邊。她想了很久,才去拉他的袖子,小聲地說:「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你已經有二百五十四天沒有跟我說過話了。」
見蕭且不為所動,雲安在將頭搭在蕭且的肩上,有些失落地說:「蕭且,我想不起來你上次臨走前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了……」
雲安在拉著蕭且袖子的手一點點下移,去抓他的手。蕭且猛地收手,讓雲安在手中一空,什麼都沒有抓到。她愣了愣,反而更固執地去抓他的手。這一次,蕭且猶豫了一瞬,倒是沒有躲。
冰涼的觸覺讓雲安在驚住了。她比誰都清楚蕭且身上向來炙熱異常,從不會有這麼冰的時候。她有些懼怕地扯開蕭且右邊的袖子,見一道傷疤貫穿了蕭且的整個小臂,尤其是手腕處的傷口最深。瞧著是幾個月前的舊傷,可是沒有處理好,又有新傷疊加,此時傷口外翻,腐爛猙獰,手腕處甚至露出白骨。
雲安在用顫抖的手去扯蕭且的衣服,蕭且皺眉,用左手擋住她的手。
「鬆開!」雲安在使勁兒去掰蕭且的左手。蕭且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入眼是她噙了淚珠的眼睛。蕭且就不捨得再看,他別開眼,將擋在身前的手放下了。
雲安在將蕭且的衣服扯開,然後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一顆接著一顆,止不住地哭。
「憑什麼!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你!你替那對父子打江山,烏和降了,他們就這麼對你!過河拆橋!忘恩負義!」雲安在顫抖的手去一旁的藥箱里翻找藥品,卻怎麼都找不到合適的葯。這藥箱是孫氏特意準備的,裡面放著醫治各種病症的良藥。
就算現在已經不看了,雲安在眼前還是蕭且身上的那些傷。新的、舊的。她知道那些傷痕有些是之前蕭且領兵那半年多的時候受的,可是更多的傷卻是這一個月在天牢中受的新傷。那烙鐵烙下的痕迹讓雲安在的手不停地顫抖,連藥瓶都握不住。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雲安在一邊顫抖地給蕭且上藥,一邊哭個不停。
蕭且靜靜看著她,倒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疼痛的樣子來。他越是這樣,雲安在就越是覺得心疼。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蕭且始終都沒有開口說過話。雲安在也不急,照常找他說話,跟他說今天外面的天氣怎麼樣,跟他說小丫頭又吐奶了。還會跟他說他不在豐東的這半年多里發生的事兒。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雲安在晃了晃水壺,發現裡面已經空了。她掀開車邊的帘子,四個侍衛坐在樹下吃乾糧,還有兩個侍衛在小溪邊說話。
「沒有水了,我去打點水。」雲安在看了一下女兒正睡著,為她蓋了蓋絨毯,才抱著水壺下了馬車。
她走到小溪邊打了一壺水,剛將蓋子蓋好,就看見之前坐在小溪旁說話的兩個侍衛朝她走了過來。澄澈的溪水上映出那兩個侍衛不懷好意的表情來。
雲安在心裡「咯噔」一聲,急忙起身。她想要回馬車,卻被那兩個人攔住。瞧著兩個人逐漸靠近,雲安在朝著馬車大喊:「蕭且!蕭且!」
「你喊什麼喊?這都一個月了,他什麼時候搭理過你?」
「更何況他手腳都被鎖著,能救你?」
雲安在將手中的水壺砸過去,轉身就跑,可是手腕卻被他們兩個人抓住。她嬌嫩的手腕立刻紅了一大片。她知道自己掙扎不過,便只是一聲聲大喊:「蕭且!蕭且!」
腳底一滑,雲安在不由跌落溪邊,半邊的衣裙都濕了。
她只來得及看見沉重的鐵鏈在眼前一晃,抓著自己的手就鬆開了。她勉強爬起來,就見蕭且兩手間的鐵鏈勒在其中一個侍衛的脖子上,一層一層纏繞,將那個人活活勒死。起先還能看見他的掙扎,可是沒過多久,那個侍衛就伸長了舌頭,只剩出氣不見喘氣了。
蕭且還不解氣,拖著那個侍衛,摁住他的頭一下一下用力砸在溪邊的石頭上。霎時間,鮮血四溢,腦漿迸射。乾淨的溪水很快被染成紅白一片。
「殺人了……殺人了……」另外一個侍衛雙腿哆嗦,嚇得渾身戰慄。
蕭且抬頭,猩紅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上。那另外一個侍衛這才反應過來,撒腿就跑。
蕭且將手中殘破的屍體砸過去,直接將那個逃跑的侍衛壓倒。蕭且一躍而起,一腳踹在他的胸骨之上,清脆的斷骨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抽.出那侍衛腰間的長刀,蕭且神色不變砍下去,一刀又一刀。不多時,那侍衛的四肢已經離了軀幹。
蕭且做這些的動作實在是太快,直到他抬起頭,眯著眼睛盯著樹下呆愣的另外四個侍衛的時候,那四個侍衛才回過神來。
「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什麼都沒做!」那四個侍衛竟是瞬間被嚇破了膽,不住求情。
然而他們的求情似乎完全沒有被蕭且聽見,蕭且左手握著刀,一步又一步朝著他們走過去。他沒有表情的臉上,那一雙帶著猩紅嗜血的眼睛甚是駭人。
「蕭且!」雲安在追上去,從他背後抱住他。「他們沒有傷害我,不要再殺人了,不要再殺人了……我怕……」
蕭且腳步頓了頓,手中握著的長刀一點點從手中滑落。
雲安在是真的害怕。初遇時,她便見過蕭且殺人,可當初的場景竟是完全不能與今日的血腥相比。這個樣子的蕭且,她真的害怕。
見蕭且終於停下腳步,那四個嚇破了膽的侍衛才鬆了口氣,像撿回一條命似的。他們早就聽聞這位驍王軍中殺伐手段殘忍凶暴,今日才知兇殘到何種程度。
雲安在拉著蕭且沿著小溪走了一段,到了上游的時候,才用帕子一點一點給他擦拭手上、臉上的血跡。她每擦一會兒,就要望一望遠處的馬車,她有些擔心她的女兒。雲安在不由加快了速度,又給蕭且洗了頭髮。這才將他重新拉回馬車上。
蕭且一直沉默,任由她擺布。偶爾,也隨著她的視線望一眼不遠處的馬車。
一回了馬車,雲安在也顧不得蕭且了。她急忙去看女兒,女兒果真已經醒了,正哼哼唧唧地哭。她便將女兒抱在懷裡,輕輕哼唱歌謠哄著她。
「不要乖,娘親在這裡呢,不哭、不哭……」雲安在親了親女兒的臉頰。
「你喊她什麼?」一直沉默的蕭且抬起頭,皺著眉看著雲安在。
「她爹爹不要我們娘倆,所以就叫她不要,蕭不要!」
蕭且眉頭皺得更深,道:「把『不』字去了。」
「蕭要?我……」雲安在愣住了,她將女兒放下,驚喜地望著蕭且,「蕭且!你肯跟我說話了!二百八十六天了!我終於又聽見你說話了!」
雲安在湊到蕭且身邊,捧住他的手,望著蕭且的眼睛亮晶晶的。
蕭且覺得好笑,就笑了一下。
「你剛剛是笑了嗎?」雲安在裂開嘴角,笑得明媚璀璨。她笑著笑著便笑出聲來,一雙漂亮的眼睛也彎成月牙。
「我笑一下你那麼高興?」蕭且望著她的眸光深深。
「高興。」雲安在很認真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