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番外一
V章訂閱比例不足50%的讀者看最近三天的更新會是防盜內容。也是從那天開始,喻爺爺講起了「大能殘魂」的故事,還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本破破爛爛畫著奇怪圖案的書,叮囑他要好好修鍊。
可那樣一本看都看不懂的書,當時連字都不會認的喻臻,又該怎麼修鍊。
大概喻爺爺也看出了這件事的不可為,雖然仍愛念叨著「大能」「修鍊」這些詞句,但行動上卻從沒逼迫過喻臻,只越發愛逗他了。
後來喻臻慢慢長大,學了知識,懂了道理,小時候聽過的故事就真的成了故事,再也沒當過真。
喻爺爺大概也發現了他的這個想法,各種神神怪怪的故事漸漸講得少了,雖然偶爾還會念叨一下「大能殘魂」這個陳年老梗,但因為兩人的聚少離多,這個梗也已經很久沒被提起了。
老木箱打開時揚起一陣浮灰,箱內擺著喻臻小時候的寶貝,有木頭小馬,有曾經看過的故事書,還有一堆從喻爺爺那要來的不知年代的銅錢。
喻臻從箱子最下面找出一本泛黃殘破的書,略顯急切地翻開,卻只看到了一片霉漬。
書籍本就是脆弱的東西,這麼多年的不管不問,當年就已經很破的書,在被時光腐朽了十幾年之後,更是破得幾乎一碰就要碎。
快速跳動的心臟沉沉慢下來,喻臻聞著書籍散發出的陳朽味道,想起喻爺爺算命那晚蒼白委頓的模樣,眼淚突然毫無徵兆地冒出,滴落在書籍上,暈出兩個濕潤的圓點。
是真的,爺爺說的是真的。
他體內居然真的有一抹殘魂,現在那抹殘魂還找上了門。
但爺爺怎麼沒告訴他,其實他的魂魄也是殘缺的。
「逆天而生,親緣盡斷……」
親緣盡斷,果然是親緣盡斷。
他抬手去抹眼淚,卻發現越抹越多,難過痛苦的情緒後知後覺升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葬禮那晚他還能哭出聲音,但在殘酷命運的推動下,終於真切意識到唯一的親人已經徹底離他而去,餘生也可能註定孤苦毫無希望的今天,他卻只能狼狽的蹲在地上,對著一箱子舊物無聲抽噎。
「有些比較笨的人,對痛苦的感應會比常人慢很多。」
前屋,殷炎轉著手裡的舊瓷茶杯,突然開口:「他以為自己已經熬過去了,但其實還沒有,任何一件和過去有關的小事,都有可能讓他……」
「哥?」
殷樂擔憂又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起了奇怪的話,心裡還有些擔心獨自跑去後院呆著的喻臻。
嗒。
殷炎停下突然而起的感嘆,把舊瓷茶杯放到桌上,掃一眼殷樂和翁西平,突然站起身說道:「我們去道觀後山。」
殷樂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懵逼問道:「去後山幹什麼?」他們難道不是來道謝加追人的嗎?
殷炎再次解起了衣扣,淡定回答:「抓野雞。」
「……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在喻臻覺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眼淚泡瞎了的時候,一道誘人的肉香突然從廚房的方向傳了過來。
他愣了一下,思緒終於從難過中抽離,想起前屋還坐著的麻煩和客人,忙擦了擦眼睛和臉,把已經舊得看不清文字和圖案的書放回箱子里,轉身循著味道朝著廚房的方向跑去。
「咳咳咳!」
廚房裡,殷樂頭沾著雞毛,手拿著一根乾柴坐在灶后,邊笨拙地往灶內塞柴火,邊捂著鼻子狼狽咳嗆,臉上還沾著黑灰。
灶台旁的桌案前,翁西平正在一臉嚴肅地切著薑片,手邊還擺著一份洗好的青菜。
灶前,再次脫下外套的殷炎背對著廚房門口,毛衣和襯衣袖子挽起,站在鍋前一手盤子一手鍋鏟,正在往外盛菜。
喻臻覺得眼前的畫面十分滑稽和不真實,愣愣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大……呃,喻哥你來啦,低血糖好點了嗎?」
殷樂聽到聲音后立刻側頭看過來,先興高采烈地打了個招呼,然後眉飛色舞地解釋道:「喻哥,我們在做飯!剛剛大哥帶我和翁叔去山裡抓野雞了!這裡真有意思,野雞都好蠢,居然傻乎乎往我們腳邊撲,趕著來給我們加菜哈哈哈!」
「……」
喻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殷炎把最後一勺雞肉盛到盤子里,放下鍋鏟轉身走到喻臻面前,彎腰抓住他一隻手,把盤子挨到了上面,說道:「端到前屋去,把碗筷擺上。」
盤子很大,裡面的土豆燒雞堆得冒了尖,很有些重量。
喻臻在殷炎鬆手時反射性伸出另一隻手把盤子捧住,聞著雞肉的香味,隔著雞肉散發出的熱氣與殷炎對視,腦中彷彿有一萬隻野雞在尖叫飛過,恍惚問道:「你……會做飯?」還會用農村的土灶?
殷炎沒有回答,只嘴角隱約往上翹了一點。
「我哥當然會做飯,他當年出國留學時自己在外面生活了好幾年,練了一手超級棒的廚藝!」殷樂見縫插針,誇張地給自家大哥說著好話,並機智隱下了大哥當年是為了討韓雅歡心才學廚藝的這件事。
不過想到這他又有些疑惑,韓雅是一個追求「格調」的女人,熱愛西餐,所以大哥主要學的也是西餐,平時基本沒碰到中餐,倒沒想到今天一出手,做的中餐居然比西餐還棒!
喻臻覺得這個「死者」的弟弟對自己好像熱情得有些過分了,心裡再次自作主張地代替「殷炎」冒出了一些心虛感,乾巴巴笑了兩聲算是附和,連忙端著菜朝前屋去了。
廚房裡能用的菜完全沒有,好在後院外有個小菜園,裡面長著一些冬季蔬菜,再加上送上門的野雞,一頓葷素搭配的簡單午餐就備好了。
香噴噴的土豆燒雞,爽口喜人的清炒白菜,開胃適口的酸辣捲心菜,顏色好看的番茄雞蛋湯,再加一碟農家自製的醬菜,菜色雖少,但分量十足,還十分下飯。
殷樂吃的滿嘴油光,完全沒了少爺形象,吃完還不忘誇誇自家辛苦做飯的大哥,說道:「哥,你這廚藝真是越來越好了,我還想吃兔子肉,咱們下午再去山上抓只野兔吧。」
「去擦擦臉。」
殷炎沒有應他的要求,而是側頭看向身側始終沉默的喻臻,問道:「吃飽了嗎?」
已經好久沒這麼熱鬧吃過一頓飯的喻臻被問得一愣,點點頭,又搖搖頭,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拉著他快步朝著後院走去。
「嗯???」
殷樂眼裡閃起了八卦的光。
翁西平自覺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把房門關上落鎖,喻臻轉身正對著殷炎,垂在身側的手指緊了緊,深吸口氣不死心問道:「你說你是我體內的殘魂,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
殷炎動了動剛剛被他拽過的胳膊,回道:「在你體內時我的意識並不清晰,時有時無,所以能記住的東西不多。」
「你三歲時曾從床上跌下來過,六歲時在後山迷過路,八歲時最後一次尿床,十六歲時第一次夢——」
「停停停!我信你了,別說了,別把那個詞說出來!」
喻臻偽裝出的嚴肅鎮定破功,耳朵因為窘迫而微微發紅,心裡最後一絲不死心的僥倖徹底散去,繼續問道:「那你又為什麼會在我的體內?我的魂魄為什麼會不全?」
殷炎靜靜看著他,沒有回答。
安靜幾秒,喻臻突然懂了他的意思,問道:「這個問題不能回答?」
殷炎這次給了反應,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
喻臻略顯喪氣地垮下肩膀,換了個問題問道:「那你現在變成這樣來找我,是想做什麼?」
「救你。」
殷炎回答,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戶口本,補充道:「也是自救,你我命運相連,同生同死,喻臻,活下去,不要放棄自己。」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腦中突然閃過爺爺曾經說過的話,喻臻愣住,有些疑惑。
奇怪,怎麼爺爺和這個殷炎都會這麼認真的要求他活下去,好像他自己不想活了一樣,還有……
「你拿戶口本出來幹什麼?」
這次喻臻終於不發愣了,立刻把工具找出來遞了過去。
殷炎接過工具,乾脆利落地把斷木砍成了幾段,全程一刀切,姿態輕鬆,彷彿他砍的不是木頭,而是一塊豆腐。
喻臻眼睛微微瞪大,完全沒想到看起來一副病弱貴公子模樣的殷炎力氣居然這麼大,砍木頭砍得這麼輕鬆。
對比起來,前幾天吃力劈柴的自己彷彿是個傻子。
把斷木砍成合適的長度,殷炎觀察了一下刨刀,開始刨木頭。
樹皮和木屑齊飛,斷木慢慢變了模樣,彷彿只是眨眼的功夫,一個新的木楔就出現在了殷炎手中。
喻臻幾乎想給他鼓鼓掌了。
把新木楔裝好,殷炎放下工具再次扶起門板,把門板固定在門框上,側頭看喻臻:「搭把手。」
「啊?哦哦。」
喻臻及時把準備合攏鼓掌的手縮回來,關掉工具箱跨步過去,伸手扶住了門板。
蹲著的時候不覺得,現在靠近站著一對比,才發現殷炎是真的很高。而且從下往上看,殷炎的五官依然好看到無法挑剔。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明明五官沒比其他長得好看的人出挑多少,但就是好看,一抬手一低頭,隨便做點什麼就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這是不對的。
喻臻隱隱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各種反應簡直像是中了邪,但靠近對方后,對方身上隱隱飄過來的溫暖氣息卻讓他沒法專心思考是哪裡不對。
「扶這裡。」
手背突然一暖,那隻他剛剛盯著看了很久的好看手掌蓋了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挪到了門框上部,固定似的緊了緊,然後自然無比地挪開了。
對方的手很蒼白,很修長,很好看,看上去似乎應該有著微涼的溫度,但真正觸摸到之後,才發現對方的手很暖,暖得他差點控制不住地反握過去。
殷炎繞到了門板后,開始用釘子固定鬆脫的門板連接處。
喻臻瞪大眼看著面前帶著熟悉老舊紋路的門板,視線掃到上面殘留的黃色符紙痕迹,突然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