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超級接盤俠(二)
第二章
宿郢給殘疾狗起了個名字,叫蟬蟬,貂蟬的蟬。
蟬蟬是個母狗,看牙齒大概四五歲了。因為在外面從小流浪吃過苦頭,小狗性格有點膽小,很乖順,不鬧騰,一晚上趴在宿郢的床腳下動也不動,頭擱在前腳上,抬眼乖巧地看著宿郢。宿郢看過去時,小狗就用尾巴輕輕拍地。
宿郢很滿意。
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蟬蟬去寵物醫院檢查了一番,查出來一堆毛病,雜七雜八加起來花了好幾千塊,更別說宿郢還準備給蟬蟬搞一條假腿安上。花出去的大價錢絕對是讓這條賣餐館都賣不了幾塊的狗死而無憾了。
至於品種,就是條白色田園犬。讓人好好洗了洗,又做了個美容,吹好后抱到宿郢面前來,宿郢都沒認出來。
之後又給蟬蟬買了個葯,買了窩,買了清洗用品、食盆,還有一堆比人吃的東西還貴的高級狗糧。走前,還給蟬蟬挑了兩套冬天穿的小衣服。
「謝謝。」宿郢接過店員包好的一大袋狗糧,抱著乾乾淨淨的蟬蟬走了。
女店員在後面捧著臉,花痴道:「啊,真是好酷啊,還這麼善良。」
另一個女店員也捧臉:「是啊,比明星還帥,我要是他懷裡的那條狗就好了。」
兩人在店裡花痴的半天,待店老闆回來問起,兩人紛紛把偷拍的照片給他看。店老闆是個性取向男的基佬,看見照片頓時也犯了花痴,捧著照片流了會兒口水,慢慢覺得照片上的人有點眼熟,而且越看越眼熟。
「他留聯繫方式了嗎?」
「嗯,之後他還要來這裡給狗狗做後續的治療,就留了一張名片。」
「我看看。」
店員找來名片遞給店老闆,店老闆一看就愣住了。
宿郢。
他記得他表弟最近抽瘋談了個四十好幾的老女人,那女人似乎就姓宿,而且兩人長得也有七分像。
這麼不常見的姓,不會這麼巧吧?
宿郢抱著狗上了車,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快中午了,於是準備順路去公司看一眼。剛到了公司樓下,就接到了姐夫周建平的電話。
「喂姐夫。」
「嗯,我已經在公司樓下了,對。」
「馬上上去了,你稍等一會兒。」
宿郢抱著狗上了樓。員工們見他抱了只三條腿的狗進來都有些驚訝,幾個跟他關係好點的員工問了幾嘴,他便隨口解釋是昨天撿的,然後把狗糧和狗都遞給員工,讓幫忙喂喂狗。
周建平在會客室等他,一進門就看見了,人坐在沙發上,捧著杯熱咖啡。只是讓他有些驚訝的是,周建平看起來很是憔悴,難道是昨天晚上生日宴會上喝多了?
「姐夫。」
「嗯。」
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又突兀地來找他,可能真是有什麼事兒。他去把門關上,反鎖了。
「怎麼了姐夫?有什麼事嗎?」
「嗯,是有點事。」周建平把手裡的咖啡放下,捏了捏鼻樑。他一向保養的好,整整五十歲的人了,看起來卻不過剛四十的樣子。平日里格外注重形象,走哪裡都是虎虎生威精神氣很足,難得見到他如此憔悴的時候。
「什麼事?」
周建平雙手撐頭,揉了揉太陽穴,欲言又止。
「姐夫,我們不是外人,有什麼事你就說。」
周建平看著窗外半晌,長長地出了口氣,說:「我跟你姐要離婚了。」
「離婚?」
「嗯,這回是真的要離了。」
宿郢有些疑惑:「你們前幾年不是和好了嗎?怎麼突然又……」
「她在外面有了別人……」周建平頓了頓,「她懷孕了。」
懷孕?宿芩雲已經四十三了,這個時候懷孕?宿郢看著周建平滿臉的憔悴,突然有些同情他。
雖然當年出了私生子的醜事,但是說實話,若不是周卑那個妓|女媽設計了周建平生下了周卑,而宿芩雲又因為賭氣把周卑留在家裡膈應周建平,事情也不會這麼糟糕。
宿芩雲是個理想主義者,她眼裡揉不得沙子,做事也相當感情用事。她當初知道周建平在外面有了孩子,不問青紅皂白就跟周建平鬧得不可開交,幾乎就到了立馬離婚的地步。周建平錯也認了,好話也說了一籮筐,好不容易把這段破碎的婚姻勉強挽回,可宿芩雲還是心底里接受不了,帶著周江飛去了國外,一住就是十年。
周建平月月飛去國外看他們娘倆,錢有多少給多少。看看周江現在這幅弔兒郎當的廢柴富二代的樣子就知道,至少在生活上沒讓他們吃半點兒苦。
在周建平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宿芩雲終於和周江回了國,夫妻倆關係好了不少。周建平為了討宿芩雲的歡心,跟周卑再也沒了往來,一分錢都沒有往出拿過。本以為就要這麼消停下來過日子了,卻不想突然又出了這神轉折。
宿芩雲懷孕了。要是周江知道他媽老樹開花,估計得原地爆炸。早知悉心維護多年的關係得來的是這樣的結果,可能周建平早就會放棄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了。
「她是跟小江的朋友在一起了。」周建平緩了一陣,繼續說。
「什麼?」
「叫柳意,是小江的朋友,學鋼琴的,理工大學音樂系研一學生,今年二十三,跟周卑是舍友。」
聽到這裡,宿郢心裡一跳。他想起了昨天周卑突然出現在宴會上的事情,接著又想起了周江昨天說的讓他那個會彈鋼琴的朋友去他的西餐廳兼職的事,再一聯繫這幾人的關係,頓時頭疼不已。
如果說世界上什麼事情能叫巧合的話,大概這就是巧合,還是巧合中的巧合。
「柳意?怎麼寫?」
「柳樹的柳,意義的意。你姐姐一向喜歡這種詩意化的名字,當初我給小江起周江這個名字,她還氣了好一陣子。」
「確定嗎?」
「確定?」周建平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笑,「我早就猜到她在外面有人了,只是想著都這個年紀了了不願意折騰給人看笑話,不如就這樣湊合著過,所以一直沒挑破,想等她回頭,沒想到前幾天我收到了一個包裹,裡面是照片,什麼照片你也知道,能夠坐實她跟那個柳意關係的照片,昨天周卑又親口跟我說了一次。」
周建平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說到後面周卑時停住了,大約停了有十幾秒秒,低下頭深深吸氣又吐氣。等他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表情,木得滲人。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後悔。」..
宿郢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他。他並沒有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第一是被戴綠帽這事確實不光彩,周建平這樣直男癌大男子主義的男人能對著他說出來這種話,基本百分之九十九就是真的;第二是宿岑雲是個理想主義者,對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不滿已久,特立獨行慣了的她確實是能幹出和自己兒子一樣大的孩子談戀愛的事的人;第三就是周卑昨天的突然出現。
昨天還在奇怪周卑為什麼會突然跑來找晦氣,現在知道了。跟仇人差不多的親爹的老婆跟自己的室友好上了,還懷了孩子,這頂綠帽子他當然樂意親手遞上。
「我真後悔當年沒把周卑扔在門外面凍死,他要是不存在,就沒這麼多事了。」
周建平這樣說。臉上的表情猙獰而可怕。
之後直到離開,周建平也沒有再說什麼。這是他自己的家事,講出來給宿郢聽其實並不合適,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他還是來了。也許是知道宿郢不會將此事外傳,也許只是想讓宿郢幫忙勸勸宿芩雲。也許……也不為什麼,他只是想找個人聽一聽他說話。
但這都不重要,宿郢並不關心。他只關心他的任務目標——周卑。
都說名字是父母寄託了對孩子的最好的期望,而周卑這名字卻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周建平對於周卑的態度:生而卑微。
當初周建平婚後跟妻子宿芩雲關係惡化,尤其是周江出生后,兩人三兩天就要大吵一架,周建平心情不爽便在外面找了女人。那女人傍上周建平後過上了好日子,慢慢地貪心不足,異想天開地想要做周家太太,於是故意做了手腳懷上了周建平的孩子,想藉此上位或者讓敲上一筆錢,卻不想周建平一個地痞混混白手起家走到現在,怎麼可能是個軟柿子。
她不僅一毛錢沒撈到,還被周建平找人威脅了一頓。
那女人沒拿到錢不死心,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便偷偷把孩子生了下來,之後天天抱著孩子上門,搭個小板凳坐在周建平別墅區的門口堵人,把事兒順利捅到了宿芩雲那裡去,一時間鬧得雞飛狗跳。
最後,女人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錢,抱著孩子走了。
後來的三年裡,女人每年都會拿著孩子當借口來跟周建平鬧一番,再拿著錢離去。第四年,周建平忍無可忍找人將女人打了一頓,威脅著讓人簽了保證書,不知女人是不是被整怕了,就真沒再來了。
第五年冬天,別墅小區的門口多了一個背著書包的五歲小男孩。那天周建平沒在家,帶著周江去了遊樂園,給他過六歲生日。回來的時候見到小區門口站著一個被凍得鼻青臉腫的小男孩兒,被保安抱在懷裡一聳一聳地無聲地哭,見到他來了掙扎著從保安懷裡下來,拉著他的褲腿就喊「爸爸」。
這個小孩就是周卑。
於是,周卑被周建平帶回了家裡,改了這麼個名字。本來周建平是想把孩子送福利院的,但宿芩雲賭氣把人留了下來,從此周卑便成了夫妻二人之間冷戰的引線。三年後宿芩雲帶著周江去了國外,周卑留在國內跟周建平住在一起。
周卑初中以後就去住了校,之後幾乎沒怎麼回過家,連過年時也沒個人影,就像周家不存在這號人一樣。周卑十八歲后,幾乎徹底和周建平斷了聯繫。
四年過去,幾乎沒有人再記得他。只有偶爾聽到「周卑又跟了那個誰誰誰,周卑又勾搭上了那個誰誰誰」之類的流言時,才會想起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一號人物。腦子轉念一過,這些八卦又被拋到了腦後。
宿郢是同情周卑的,可也只限於同情。如果不是系統發布了任務,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管周卑的事兒。
言下之意,也就是現在得管了,不管也得管。
宿郢是有些不情願,可想想十年對於他來說也並不長,熬一熬就過去了。他連周卑的聯繫方式也沒有,早知道昨天晚上應該要一個的。轉念一想:算了,也不急於一時,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先高興幾天吧。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他熱衷於天天跟新加入的狗成員蟬蟬玩樂。
蟬蟬是條很乖的狗,只是不愛叫,就算叫也是像幼崽一樣哼唧兩聲,睜著水汪汪的圓眼睛殷殷地看著他,身後的尾巴搖個不停。
辦公室里的小姑娘們也都喜歡這條文靜乖巧、身世又有點可憐的小狗,每天變著花樣地跟蟬蟬套近乎。
宿郢平時不愛親近下屬,但因為蟬蟬的緣故跟幾個家裡同樣養狗的小姑娘都熟悉了起來,從她們那裡取了不少寵物經。不久,全公司都知道老闆對他那條撿來的殘疾狗格外寵愛,於是開始有人動上了歪腦筋。
這天,宿郢把蟬蟬帶去寵物醫院打了最後一針,結束了治療。今天打針的是個戴口罩的年輕男人。
「已經完全好了是嗎?」宿郢問。
年輕男人說:「是的,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
「什麼時候可以給它安義肢?」
「隨時都可以,」年輕男人抬著小狗沒了的半條腿看了看,問,「聽我的店員說,這是您撿的流浪狗?」
宿郢點點頭:「嗯,前不久撿到的。」
「現在像您這樣有愛心的人不多了,您摸摸小狗,它現在有點害怕。」年輕男人說著,抬眼打量了一下宿郢,一邊給小狗打針假裝閑聊。宿郢摸了摸小狗的下巴。
「小貓才喜歡被摸下巴吧……」
宿郢頓了頓:「哦,是嗎?」他繼續摸。蟬蟬非常配合,他一摸蟬蟬就用頭輕輕蹭他,伸長脖子給他摸,一臉享受的樣子。
年輕男人:「不同的狗狗喜歡被摸的地方不一樣,您這條可能比較特殊吧……」
宿郢摸摸小狗的頭,說:「我也覺得她很特殊。」
「……」哦,這我還能說什麼呢?
針都打完了還沒聊到點子上,年輕男人抽出針管,假裝不經意道:「您的姓氏很少見呢。」
「唔。」
「不過我前段時間見過一位跟您同姓的女士,來我們寵物店買過一隻加菲貓,好像叫……宿什麼雲,我記不清了,是一位優雅漂亮的女士。」
「哦。」宿郢抱起小狗摸了摸,玩了起來。
對於宿郢的不接招,年輕男人有點尷尬,但還是將尷尬進行到底,咳了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試探道:「感覺您和那位女士長得有點像……不知道……」
宿郢抬眼看他,笑了下:「店長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試探來試探去。你說的那位女士,不出意外應該是家姐。」
店長被他笑得紅了臉。
這人笑起來簡直太犯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