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超級接盤俠(七)
第七章
昏黃的燈光下,宿郢戴著眼鏡坐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只見電腦屏幕上擺著一個名為「任務計劃」的文檔。
【任務計劃】
對象:周卑。
時限:十年
達成條件:追求目標,含笑而終。
打下這幾行字,宿郢思索片刻,按了DELETE鍵,將後半句改為更為明確的語言。
達成條件:追求周卑,幫助其彌補生命中的遺憾,達成心愿。
「遺憾……周卑的遺憾么。」
他,會有什麼遺憾呢?
初冬的天還不是很冷,雖然早上有些陰沉,但太陽出來后霧氣便散了個乾淨,天空格外清朗,白雲一朵朵的分明。
周卑今天沒有課,就一直縮在宿舍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不打算去吃早飯。他最近一段時間的精神狀態一直不是很好,胃口也很差,昨天若不是對面坐著宿郢,那一碗牛肉麵根本都吃不下去。
他知道他不該這樣,可是卻也不想動。沒有別的地方比被窩更讓他感覺到舒服。
又一覺睡起來,已經是中午,外面陽光明媚,可他卻沒有絲毫想出門的慾望。冬日薄薄的日光透過並不遮光的窗帘灑了進來,屋裡亮堂堂的。
窗帘沒有拉嚴,一縷格外明亮的光線透過縫隙溜了進來。他躺在床上,眯著眼睛看著那縷光發獃。
真刺眼啊,他緩慢地想。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眨了眨淚水朦朧的眼,翻了個身,他準備繼續睡。
枕頭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有電話來了。
研究生住宿樓雖然沒有宿管,但是安全起見,樓門口是配了密碼鎖的,一般人進不來。宿郢在樓下站了二十來分鐘,身上的溫度都降了兩度,才等來了一個人的開門。
「我還以為你在收拾打扮,所以才這麼慢。」他煙都抽了兩根了,結果等來一個披頭散髮穿著睡衣,一臉稀里糊塗沒清醒的人。
周卑腦子一片混亂,嘴開開合合,半晌才憋出兩個字。
「舅、舅?」
聞言,宿郢挑起了眉。
他被周卑帶上了樓,請進了屋裡。
進來后,宿郢四周環顧打量了一番。與其說是個寢室,不如說是個近六十平的小公寓,兩間卧室,客廳廚房獨立衛浴樣樣俱全,看得出應該是個四人間或者六人間,現在兩個人住完全綽綽有餘。
雖然桌椅傢具陳舊,但是衛生做得相當好,乾淨整潔。兩個單人小沙發上搭著小清新的坐墊,小圓桌上鋪著格子的桌布,桌上放著一瓶水養植物,給屋裡添了點綠色,一眼看去很舒服。
「挺大的,還以為你們住的是那種十平小寢室。」
周卑給他倒了杯水:「這是四人間,一個半路不上去留學了,另一個跟女朋友出去租房住了,就剩我和柳意,」頓了頓,又道,「現在我一個人住。」
柳意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怎麼回來了,之後半個月也是在外面。
「他現在跟宿芩雲住在一起。」宿郢也清楚這事,不過他並不關心那兩個人怎麼樣,他的目標是周卑。
「你的卧室是哪一個?」他問。周卑指了指靠窗的那一個屋。
「我能看看嗎?」
周卑說:「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卧室很亂嗎?」
「不是。」
「那為什麼不行?」宿郢站起來,作勢朝周卑的房間走去,周卑一下子站起來竄到他面前來擋住他:「宿先生!」
宿郢本也沒準備去看他的私人地盤,只是想逗逗他,但看他這麼緊張,突然覺得那神秘兮兮的卧室有看一看的必要。
卧室這樣的私人地盤是一個人心靈的外現,他很想去看看周卑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這可能對他完成任務有極大的幫助。
「怎麼不叫舅舅了?」他沒有在此時此刻勉強周卑,坐回了沙發上。
「宿先生,你到底有什麼事?」
哦,看來這會兒已經清醒了。第一次見面時叫他舅舅,這一次沒睡醒腦子還糊塗的時候也叫他舅舅,還絲毫沒有警惕心地把他帶進了屋。看來他在周卑小時候也許真做了什麼事兒,影響到了他,不然周卑不會對「舅舅」這個稱呼如此執著。
他做過什麼事呢?
周卑說過十年前他給過他電話號……總不能是因為這件事。他是真的沒印象,不記得了。
他活了無數個歲月,過了無數個人生,如果記憶力還那麼好的話,早該瘋了。
沒有執著於這個問題,他回答了周卑的提問:「昨天我已經說了,讓你搬來跟我住,我開車過來的,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就一次性搬過去,洗漱用具就不用了,我已經給你買了新的,按我的喜好買的,你要是不喜歡到時候可以換,今天主要搬你的書本。」
周卑愣了幾秒,道:「我沒同意跟你住。」
「衣服也可以不帶,如果你有特別喜歡的,帶兩套,之後我帶你去買新的,其餘的東西我那裡有現成的,下午再去超市買兩套你喜歡的床單被套,晚上……」
周卑提高了些聲音:「我不去。」
「就住過去。」宿郢自顧自地把話說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你去洗漱一下,衣服穿好,把東西收拾收拾,等一下把東西搬過去一些后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宿先生,我希望您能聽我說話,好嗎?」周卑深吸一口氣,臉上難看的表情勉強恢復了平靜。
「你說。」
周卑說:「雖然不知道您突然這樣是想做什麼,但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我不會跟您一起住,畢竟,我跟您沒什麼關係,您沒管我的義務也沒這個權利。」
宿郢點點頭,道:「是這樣,不過我不同意你一個人住在外面,你必須搬來跟我一起住,我已經找過你的導員,給你請了兩天假,明天後天我帶你去醫院好好做個檢查,你的情況必須要吃藥了,讓你住到我那裡也只是為了監督你的行程。」
「宿郢!」
小崽子似乎真的炸毛了,不過宿郢不太在乎這個,在他的眼裡,周卑就是個紙老虎,小孩子。他理了理本就整整齊齊的袖口,站起來面對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的周卑,使用懷柔政策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聲音柔和了些。
「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問題,是必須,你知道你自己的情況。」他刻意壓低嗓音,以一種說不出的殘忍的語氣道:「艾滋病不是嗎?難道你想你的事情鬧得眾人皆知嗎?」.
周卑猛地睜大眼,瞳孔都放大了幾分。
宿郢收回手,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點上根煙:「我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領情,不然……」他吸了口煙,又慢慢吐出來,「我會採取強制手段。」
宿郢不是個好人,他威脅的方式讓周卑感到痛苦又憤怒——如果周卑不去跟他住,他就會將周卑感染HV的事告訴學校,讓學校來安排一切。
學校會讓一個HV患者住在學校嗎?
從法律上、醫學上說是可以的,但實際上現實要殘酷許多。像周卑這樣沒權沒勢沒家庭背景的,宿郢一句話就可以讓他連學都上不了。雖然用威脅的方式,手段是卑劣了一些,可達到了目的。
誰能想到,這墮落的小孩兒最在意的竟然是……學校呢?難道還真是個好學生嗎?宿郢看著泄氣似的將書本往行李箱里摔的周卑,心想。
他們花了一個小時收拾了行李,沒有提別的,只裝了兩箱子周卑的書。完全收拾好后,宿郢將周卑帶回了他的家。
一路上周卑都沒有跟他講話,想來是被他威脅了心情不大好。他也沒想到這麼成功就將人帶回來了,本以為還要浪費上幾天時間,這下倒是省心了。只要人在身邊,一切都好說。
他住在一個電梯公寓里,離大學約有二十分鐘的車程。他有很多套房子,但這套房子住的最多,也是他所有房子里最小的一套,他喜歡住小房子,因為好打理。
下車后,他提著周卑的兩個箱子,領著周卑從地下車庫進了電梯。地下車庫太陰森,溫度比外面低很多度,以至於周卑一出車子就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在十七樓,你按一下。」他把箱子推到一邊靠著牆,準備從兜里拿個紙巾給吸著鼻子的周卑。誰想對方理也不理他,直戳戳地站著,頭歪到另一邊假裝沒聽見他說話。
還是個孩子呢。
他自己按了樓層號,將兜里的紙塞到對方手裡,然後拉好箱子,在電梯門打開時將行李拖了出去,周卑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面。他掏出鑰匙,將鑰匙往鑰匙孔里塞,剛剛塞進去,就聽見門裡頭一聲「汪」。
周卑嚇了一跳,看了眼他,又看了看門口。
「咔噠。」宿郢剛剛打開門,一個白色的身影就鑽了出來,在他的腿下發出撒嬌似的嚶嚶聲,前面一隻腳撐著地還想往起跳,沒跳好摔了一下,又爬起來蹭他的腿。
「好了好了。」宿郢無奈地笑著把蟬蟬抱了起來,遠遠拉開脖子躲過小狗熱情的舔舔。
今天為了去接周卑,他沒有去上班,所以就把蟬蟬放在了家裡,就這麼一會兒這小傢伙就……
蟬蟬,你可真是幹了不少好事。
「宿先生。」
宿郢木著臉地回過頭。
周卑指了指宿郢腳下那片被扯得亂七八糟的布料:「你的內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