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捨棄子!
師心鸞一覺醒來已是傍晚,估摸著這會兒客人都走了,她便喚來雙兒給她梳妝。
雙兒有些訝異,「大小姐,您這是要出去么?」
師心鸞神色懶懶的嗯了聲。
「可是,您還在病中,大夫說您應該好好靜養…」
雙兒試圖阻止。
「祖母今日大壽,我已缺席一整天,眼看著天都黑了,我得去給祖母請安。」
師心鸞神情淡淡,語氣卻暗含不容置疑的威嚴,讓雙兒怔了怔。
就那麼一愣神的功夫,師心鸞已在喚她的名字。
「雙兒?」
雙兒立即回神,壓下心底的疑惑,走過去,問道:「大小姐想梳什麼樣的髮髻?不然奴婢給您梳一個墮馬髻…」
「回心髻。」
師心鸞淡聲打斷她。
她現在是寡婦,不宜太過招搖,回心髻簡單大方又低調,剛好。
雙兒不由得再次看了她一眼,「是。」
髮髻梳好以後,雙兒欲給她上妝,又被她阻止。
「我正在病中,就不用這些了。」她徑自起身,來到衣櫥旁。剛過孝期,不能穿得太艷麗,祖母大壽,又不能太素淡,於是便挑了一件玉色綉折枝堆花長裙,外罩丁香色十樣錦妝花褙子,挽一條淺紫色臂紗。著裝簡單又不失優雅,整個人看起來較之平時的羸弱多了幾分朝氣,雙兒看著,不免有些失神。
大小姐的美貌是眾所周知的,就比如眼下,她只是簡單的描眉畫黛而已,連唇脂都沒上,然而面容柔婉眉間又含嫵媚風情,病中更有一股嬌憐,看著便讓人想要呵護。
這樣的容色,再加上侯門嫡出的身份,哪怕只是寡婦,只怕也會有不少人趨之若鶩,也難怪夫人會如此提防。四小姐已到了議親的年紀,可有如此艷冠群芳的姐姐在頭頂壓著,誰還能看得見姿容中等的四小姐?
……
壽安堂。
丫鬟通稟以後,師心鸞帶著雙兒走了進去。
老太爺早逝,膝下三子四女,其中老夫人就生了兩子兩女。大老爺因為跛腳無法入仕,一直閑在家裡。武安侯師遠臻則是在禮部當值,三老爺為中州刺史,早就開府自立。幾個女兒都早年出嫁,原本侯府里只住著大房和二房。但兩年前,庶出的四姑奶奶與夫和離,老夫人憐她無兒無女,孤苦無依,便允她回了娘家。
和離這種事對女方來說,本就不光彩,再加上四姑奶奶又是庶女,在侯府里,身份比師心鸞還要尷尬。所以她大部分的時間,是陪著大夫人禮佛,基本閉門不出。
大老爺自從摔斷腿以後也很少出門。所以此刻只有師遠臻夫婦在壽安堂,夫妻倆臉色都十分難看。尤其是師遠臻,腦門上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老夫人端坐主位,面沉如水。
整個屋子寂靜得可怕,隱隱流動著蠢蠢欲動的因子。
師心鸞走進來,首先跪在地上給老夫人請安。
她面容蒼白隱含孱弱,眉目清麗卻顯疲憊,盈盈下拜的姿勢猶如弱柳扶風,直欲堪折。
師遠臻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起老夫人還在,又生生忍住了。
師心鸞是長孫,又是老夫人看著長大的,祖孫倆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在此之前,老夫人惱恨師心鸞的所作所為,卻也沒到厭棄的地步。說到底,當年之事,她也是受害者。
現在見她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再聯想到她被人暗害險些丟了性命,老夫人也就心軟了。
「起來吧。」
「謝祖母。」
師心鸞一直半低著頭,聲音也低如蚊蚋,含著幾分怯意。完全符合一個原本就性子怯懦的大小姐因受驚過後恐懼后怕的模樣。
師遠臻見了,不免心疼。
女兒自小沒了母親,本就十分可憐,小小年紀卻又命運波折,受了不少委屈。好容易回家了,卻又險些為人所害。想到此,他便越發愧疚。
「還在病中,怎麼不好好休息?」
因著愧疚,師遠臻的語氣越發溫和憐惜。
師心鸞坐在邊上,雙手絞著帕子,小聲道:「勞父親關心。只是風寒,不妨事。大夫說,按時服藥,很快就會好的。」
她越是避重就輕不願追究的態度,師遠臻便越是疼惜她,怒火也跟著往上漲。
他冷冷看了眼身邊的陳氏,並不說話。
母親既然知曉此事,又喚他們夫妻二人前來,就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查出來了么?」
喝了口茶,老夫人才漫不經心的問。
陳氏瞥了師心鸞一眼,道:「母親,浮曲閣的丫鬟我都一一審問過了,下人房也派人搜過了,都沒有嫌疑。唯有…」她頓了頓,神情有些猶豫。
老夫人神色淡淡,「說!」
「是。」
陳氏這才說道:「今天下午,鍾嬤嬤帶人從平秋屋子裡衣櫥中搜到了一小包葯,大夫檢查之後,確定就是『石烏』。」
師心鸞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震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陳氏繼續說道:「另外,還在她枕頭底下發現一疊銀票和首飾,都是出自粉蝶軒的。」
話音一落,整個屋子更安靜。
粉蝶軒乃是金字招牌,最便宜的首飾也得在百兩以上,平秋一個丫鬟,是斷然買不起的。
只有一個可能,是旁人送的。那麼,又是誰,為何又送她這麼貴重的首飾?
陳氏想過了,平秋這顆棋子已死,為了不牽連自己,何不將計就計直接把罪全都潑到平秋身上?浮曲閣的任何一個丫鬟出了問題老夫人和師遠臻都能遷怒她,唯有平秋,乃師遠臻買回來的。
師遠臻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可查清楚了?」
他知道陳氏不喜歡長女,所以長女一出事,他下意識就懷疑到了陳氏身上。
陳氏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眼底劃過一絲憤怒和對丈夫偏心的怨恨。
「千真萬確。」
她努力壓抑著內心的不平衡,命鍾嬤嬤把東西呈上來。打開一看,的確有不少銀票,面值都是五十兩,粗略估計,應有四五百兩。還有一整套赤金頭面,看那款式和質量,至少也值七八百兩。
旁邊放著一個小藥包。
老夫人目光從那個包裹慢慢移到陳氏臉上,又看向臉色蒼白眼神卻依舊隱有一分希望的師心鸞,輕嘆一聲。
「紅纓,去請府醫。」
「是。」
老夫人又抿了口茶,茶霧繚繞,遮沒了她的眉眼。
「夾竹桃。」
師心鸞敏感的發現,從陳氏開始陳述調查結果開始,老夫人一直很平靜。可在提及夾竹桃的時候,明顯語氣有異。
之前看見那株夾竹桃,她就覺得奇怪。夾竹桃從根到皮甚至葉子都有毒,侯府內院,怎麼會有夾竹桃?而且還長在那麼偏僻的地方。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別有居心!
而這個人…
師心鸞心中千迴百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陳氏看了老夫人一眼,語氣比剛才更猶豫,「這夾竹桃,兒媳倒是發現了線索,只是…」
她支支吾吾似有難言之語,師遠臻聽得不耐。
「吞吞吐吐的作甚?查到了什麼就直說!」他眼裡泛著冷光,「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誰如此膽大包天,竟用這般下作的手段來害心鸞性命。」
陳氏雖不喜他偏心師心鸞,此時卻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便道:「母親,兒媳查到,此事與三小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