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前廳門口,楚央負手而立。輪椅壓過地面的咕嚕聲傳來,他抬頭看見宮墨,直接道:「她再俺兒?」
竟似一句廢話都不想多說。
宮墨停下來,好像也沒打算進去,只淡淡看他一眼,嘴角勾一抹笑。
「王爺如斯登門,不覺得太過沒有禮貌嗎?」
楚央眼神冷冽,右手一攤,兵符置於掌心。
「你要的不就是這個?」
宮墨沒說話,身後祥叔卻忍不住目光震動。可調派三軍的兵符啊,楚央居然就這麼輕易的拿出來了。為了個女人,還真是捨得。
「把她還給我。我們回邑郡,在你有生之年,絕不再踏足京城。」
楚央眼神冷漠,沒有半分猶疑之色。彷彿那統帥三軍的兵符,跟一片樹葉沒什麼區別。
其實兵符在誰手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宮墨想以此來擁護一個假皇子登位,必遭反噬。百姓將士們維護的是根深蒂固的皇權正統,而非一個冒牌貨。宮墨能做的,只有沉默。屆時宮越順利登基,兵符自然也會重新收回。將來如何安置宮墨,宮越自有打算。
他帶著妻女回邑郡陪伴父母左右,再不管這京城中是是非非。
最後兩年,他不想再有任何遺憾。
宮墨此時才將目光落在楚央手中兵符之上,忽然想起方才師心鸞以玉璽與他談條件的時候,神情與楚央一般無二。
她無病無痛,卻說自己活不過兩年。
楚央一生與他作對誓死不休,卻在最後一刻退讓,情願遠離京城。
兩年…他憑什麼要成全他們?
宮墨眼神冷了下來,「王爺如此情深義重,將來或可在戰場上與尊夫人重聚。」
楚央眼中殺氣突現,「宮墨!」
宮墨卻平靜的下逐客令,「送客。」
楚央悠的出手,碧綠光芒一閃,卻是直逼祥叔。祥叔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動手,反應慢了半拍,脖子上被劃出一道血痕。
咻——
宮墨手中金線如游龍般纏向楚央的劍,楚央冷笑一聲,劍身一抖,直接將那金線給掙斷成數段,化為暗器,射向四周。
他不良於行多年,行動不便,也無法用劍,所以將武功全都練到操控暗器上。金絲銀線,如游龍般,絲毫不弱於楚央的劍法。
府中侍衛被驚動,很快便包圍了過來。
弓箭手森然而立,齊齊對準楚央。
今晚這座皇城將天翻地覆,楚央若葬身於此,對宮墨百利而無一害。
祥叔幾乎是立即就要下令放箭。
「慢!」
千絲萬縷,金光閃爍中宮墨突然出聲。
兩人的戰鬥已停下。
祥叔不解,「王爺…」
宮墨慢慢的將金線收回來,「退下。」
「是。」
侍衛整齊應聲,有序的退下。
而門外街道之上,傳來踏踏馬蹄聲,正有大批人馬往這個方向而來。
祥叔心中一驚,這才明白,楚央在來之前已做了充足的準備。今日他們若將楚央射殺在此,等巡防營的人衝進來,便是鐵證。
當年楊氏刺殺朝廷大臣,被判死刑,就連整個楊家都跟著傾覆。楚央乃王爵之身,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誰都不能將他的生死看做是小事。再則援兵既已來,再想殺人滅口已是天方夜譚。
這時忽有侍衛匆匆而來,低聲道:「王爺,太子殿下來了。」
宮墨一點不意外。
「請。」
宮越是一個人來的。親王府邸,若無聖詔,宮越不可能帶甲兵入內。
他走進來,一眼看見滿地狼藉,便知方才發生了何事。
「皇兄。」
哪怕立場相悖,他對宮墨這個兄長也素來敬重。
宮墨目光淡淡,「殿下今日造訪,不知有何要事?」
師心鸞畢竟是女眷,莫名失蹤之事自不可聲張,沒有證據,宮越也不可能直接帶人搜宮墨的魯王府。
他看著宮墨,眼裡掠過一絲複雜。
「我以為皇兄所求不過至尊之位。」他輕輕一嘆,眼神里掠過歲月洪荒,無數記憶接踵而來。幼時的純粹,少年時的齟齬,成年後的立場…到得如今,已是無法填補的鴻溝。
「即便皇兄再恨,都不該拿天下無辜百姓陪葬。」
「你與他說這些廢話作甚?」楚央冷冷看著宮墨,「你以為,我真的沒有理由搜查你的王府嗎?」
他眼裡滲出霜般的冷,「當年宋鐘鳴為你斂財,供你操練兵馬。你做得再天衣無縫,總會留下痕迹。天子律令,無論皇室宗親,親貴大臣,但凡私下造兵過百者,視同謀反。皇上病重,太子監國,有權予以囚禁羈押之責。」
宮越眉頭微動。
這事兒楚央還真沒提前與他打過招呼。可以這傢伙的性格,若有證據在手,應該早就入宮請旨了,怎麼還會等到現在?
宮墨神情無波,「那便請王爺拿出證據再說吧。」
楚央眉鋒凌冽,上前一步便要開口。這時忽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殿下——」
是伺候宮越起居的小太監小安子,他匆忙而來,急切道:「陛下口諭,讓您與魯王殿下即刻進宮,不得耽誤。」
這個時候入宮…
宮越與楚央交換了個眼神,「宣旨的是誰?」
「大內總管劉公公。」
宮越眉頭又是一跳。
劉全是宣武帝近身大太監,伺候宣武帝幾十年,素來忠心耿耿。哪怕如今宮中局勢大改,劉全也不可能為皇貴妃所用亂傳聖令。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宮越看一眼楚央,對他微微搖頭,示意他莫要衝動行事。
楚央臉色緊繃,目光如刀般自宮墨身上刮過。
「皇兄。」宮越臉上帶笑,「父皇此時召見想來定有要事,咱們同行吧。」
宮墨微笑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