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出奇招
陳氏出身不高,作為續弦,她知道自己想要在這個家裡立足首先就要討好兩個人,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和婆婆。所以最初她對師心鸞這個原配留下的女兒還是很不錯的。哪怕是自己有了孩子,為了不落人話柄,也不曾對師心鸞苛待半分,反正師心鸞對她的孩子沒有任何威脅,她何苦去做這個惡人?師心鸞受寵,她還可以從中獲取丈夫和婆婆的認可嘉獎,何樂而不為?
只是隨著師心鸞一天天長大,下人們的議論如同魔咒般在她耳邊環繞不休。
「大小姐越來越漂亮了,像極了夫人。」
這個『夫人』指的不是她,是師心鸞的生母,喬氏。
自古以來,正室和小妾是天敵。續弦和原配,自然也是天敵。比起前者,後者更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因為,活人是永遠爭不過死人的。
陳氏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丈夫對原配念念不忘,故而愛屋及烏對師心鸞十分寵愛。
歷來兒女婚配都由父母做主,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大多夫妻都是洞房裡揭了蓋頭見第一面,夫妻之間只要做到相敬如賓,相濡以沫便是莫大的福氣和幸運。情愛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那是要講究緣分和機遇的。
這個道理陳氏知曉,原本也沒過多奢求。然而她的丈夫偏偏是個專情之人,專情的對象又偏偏不是她。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了對比心裡自然就有了計較。
隨著從下人們口中得知師心鸞一日比一日更加趨近於喬氏的容顏,嫉妒便在陳氏心中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她爭不過死人,便不能讓喬氏的女兒好過。
嫉妒的女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完美的掩飾自己的情緒的,老夫人將她的心思看在眼裡,卻未點破,只是將師心鸞更加保護得密不透風。
陳氏一直等,等到耐心快要耗光的時候,師心鸞竟然蠢得自己作死,一點點消耗掉了老夫人對她的寵愛,這對陳氏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
再後來,師心鸞成為了寡婦,被送去青州。
眼中釘沒有了,陳氏倒也沒想著要趕盡殺絕,反正師心鸞這輩子是熬不出頭了,她何必費力不討好得罪自己的丈夫?誰知道師遠臻還想著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擇一門良緣,只待三年孝期過後便會安排師心鸞再次出嫁。
心底那股從未隨著時間流逝而消磨的嫉妒之心再次熊熊燃燒,她下定決心,非要毀了師心鸞不可。所以她收買了平秋,給師心鸞下毒。
這種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否則讓老夫人和師遠臻知曉了,查到她身上,到時候她吃不了兜著走。
反正師心鸞自己受了打擊鬱鬱寡歡,她再推波助瀾一把,自然能讓師心鸞死得無聲無息。
只是還沒等到師心鸞『病逝』,就迎來了老夫人的六十大壽,師心鸞的孝期,也到頭了。喬遠臻名正言順的將師心鸞接了回來。
夫妻多年,陳氏自然知曉師遠臻的打算。
師遠臻越是護著師心鸞,她就越嫉妒。所以她便想了個法子,乾脆趁此機會,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於是就有了今日這麼一出。
然而她千算萬算,沒算到平秋會被人所害,她無法正大光明的對師心鸞驗明正身,今日的計劃徹底失敗。她賠了夫人又折兵,動不得師心鸞,心中那股憤恨本就如鯁在喉,無法發泄。現在又得知平秋的死不同尋常,很有可能是被人謀殺,而這個人能在滿是自己眼線的浮曲閣中悄無聲息的毒死了平秋。有沒有可能,知道某些內幕?
陳氏越想越心驚,甚至連書卉喚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身側鍾嬤嬤碰了碰她的手臂,她才如夢初醒,對上書卉疑惑的雙眸。
「嗯?」
書卉察覺到了陳氏的異樣,卻並未說什麼,只平聲道:「李大夫已經開了解藥方子,只是平秋已經死了,大小姐身邊缺個貼身伺候的人。奴婢不敢私自做主…」
言下之意,便是要稟報老夫人,甚至沒有問師心鸞這個主人是否要提其他的二等丫鬟來跟前伺候。
陳氏如何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師心鸞好端端的中毒,平秋也莫名其妙死了,這證明浮曲閣內有人手腳不幹凈,沒有查清真相之前,誰都有嫌疑。而這些人,全都是陳氏安排過來的。屆時老夫人和師遠臻問起來,她難辭其咎。
再看看跪在簾外已經嚇得渾身顫抖的守門丫鬟,心中一番思量,緩步走向床榻。
她還是不死心,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揭露師心鸞已經失貞的事實。然而還未走進,便聽得師心鸞輕聲道:「今日祖母大壽,我於途中離席已然失儀。晚些,我自當去向祖母和父親請罪,其餘諸事,但憑祖母和父親做主。」
陳氏頓足,手指悄然緊握,心中卻不無懷疑。
這番話究竟是無心還是有意?雖然早知師心鸞性子軟弱,但細細想來她今日分明已失貞卻不曾表露分毫,若說完全只是因平秋之死蓋過失貞的恐懼憂慮,她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
女子貞潔大於天,哪怕師心鸞早已嫁人,清白與否,於外人而言並無區別。可若在閨閣內偷情,還是在祖母大壽之日與人私通,那就是水性楊花不守婦道,另當別論。
以師心鸞那怯懦沉悶的性格來看,沒有自縛而死已然是個奇迹,怎還能這般若無其事?
莫非,平秋說了謊?
再聯想到自己安排的人並未得逞,平秋又莫名死亡。
這一切的一切加起來,更像是一個針對她的局中局。
那麼又是誰,通過什麼樣的方式得知了自己要對師心鸞下手從而將計就計讓自己偷不成狐狸反惹一身騷?
陳氏又驚又怒又惶恐,卻知道再呆在這裡也討不了好,便端著慈母的做派,溫和道:「心鸞,你好生休息,把身體養好比什麼都重要。」
師心鸞知道她此刻心裡恨極,卻又不得不裝大度溫柔,那滋味,大概跟吞了蒼蠅有得一拼。
嘴角微彎,語氣越發柔順。
「是。」
陳氏忍著怒火,轉身瞥了眼跪在外面的丫鬟,道:「平秋死得蹊蹺,我要把你屋子裡的這幾個丫鬟帶回去好好審問。真相查清之前,就讓雙兒伺候你的飲食起居,你覺得如何?」
師心鸞自然知道陳氏的打算,不過就是想在自己身邊再次安插一個眼線罷了。所謂長者賜,不敢賜,陳氏是嫡母,若自己不收,就是大不敬。
無聲微笑,她再次柔順道:「多謝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