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 1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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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天,劉雙領回來說:「聽聞陛下盛讚忠王殿下驍勇,滿洛安都在說這事呢。」
葉蟬對此也沒上心,因為忠王跟她實在沒什麼關係。她只要知道一切平安就好,只要一切平安,謝遲大概就也平安。
但又過兩天,劉雙領再回來時,神色有些慌:「好像出事了。」
葉蟬聽言嚯地從椅子上坐起來:「出什麼事了?」
「……還不太清楚。」劉雙領緊鎖著眉頭,「只是我那朋友說,日後不能再出來了,說東宮掌事的發了話,讓上上下下都老實在宮裡待著。可太子殿下在郢山呢,東宮突然這樣嚴查,多半是那邊出了什麼事。」
葉蟬的一顆心猛跳起來,又強行安慰自己別太緊張。謝遲是御前侍衛,和東宮也沒什麼牽扯,太子的事,應該與他無關。
然而又過三天,御駕從郢山起駕回宮,有一批御前侍衛先一步日夜兼程地趕了回來,便有人抽空到廣恩伯府報了個信兒。
說謝遲被看押起來了。
這話劉雙領回給的葉蟬,葉蟬腦中一聲嗡鳴:「你說什麼?!」
劉雙領比她大足足五歲,都愣是急出了一副要哭的樣子,強自克制著跟她細說始末。
他說來報信的人叫白康,好像和爵爺很熟,先前就送爵爺回來過。
白康道,陛下盛讚忠王的事,是八|九天前傳回的洛安,實際上是十一二日前說的話了。打從那天,隨駕眾人就都覺出太子殿下情緒不對,跟誰都沉著張臉,宮人們一個不下心就要挨罰。
當時還有宮女私下嘀咕說:「太子殿下真本事不如忠王殿下,脾氣倒大得很。」
這樣的話一句兩句不要緊,說得多了,難免要漏到太子耳朵里去。御前的掌事宦官傅茂川怕出事,防患於未然就先罰了幾個人。可是,依舊鬧出了大事。
——再上山圍獵時,不知怎的,太子就和忠王打了起來。打成了什麼樣子、誰先動的手,這些外人都不得而知,只知道當時包括謝遲在內的七八個侍衛正好離得不遠,聽見動靜就趕忙衝上去拉架,然後這七八人都暫時被看了起來。
葉蟬聽完,臉上恢復了一點始末:「只是拉架?那……那應該沒事吧!」
可劉雙領哭喪著臉說:「那位白大人說,拉架是不打緊,可眼下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萬一傷及天家顏面,這……先砍了知情的滅口可不稀奇!」
這話一出,葉蟬一陣暈眩。
「夫人!」青釉和白釉一同驚呼著上前扶她。葉蟬被她們倆架著,仍覺身子在一個勁兒地往下沉,頭腦也一陣陣發脹。好生緩了緩,暈眩才淡去了三分。
她扶著八仙桌坐到椅子上,定住神問劉雙領:「現在怎麼辦?」
「這……」劉雙領重重一嘆,「說實在的,宮中之事,府里實在做不了什麼。至於府里……府里自然一切聽您的!」
是了,自然該是她來拿主意。謝遲已經承襲了爵位,她是他的夫人,府里的事她還能問誰呢?
葉蟬暗暗地攥拳,長甲掐了一下手心,在刺痛里又恢復了些許清醒。她問劉雙領:「這些話你還跟誰說了?」
「沒了,下奴不敢耽擱,送走了白大人就直接來回您了。」劉雙領說。
葉蟬點點頭:「好……跟誰都別說,尤其是爺爺奶奶。現下一切都不清楚,別平白嚇著二老。」
劉雙領點頭應諾。
她又道:「其他的……」劉雙領豎著耳朵聽,夫人卻頓住了聲,片刻后說出的竟是,「沒什麼了,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
「啊?」劉雙領詫然。他覺得,雖然府里無力對宮中使勁兒,可總也該想想辦法,哪怕找些門路多打聽打聽進展也好啊,夫人真打算什麼都不幹?
葉蟬咬了咬牙:「洛安城裡太複雜了,瞎打聽沒準兒更招禍。眼看著年關也近了,咱們接著好好籌備過年的事,該布置地照常布置,該做新衣的也都照做,就當不知道那檔子事兒。」
她平日難得一見的冷肅令劉雙領詫異,可他在腦子裡一琢磨,也知夫人這安排不無道理。
於是,在聖駕返京后三兩天,府里該貼的窗花就都照常貼上了。葉蟬午睡醒來便見卧房的窗上多了幾許年味,三扇窗戶上貼的依次是「喜上梅梢」、「年年有魚」和「馬上有福」。
她當時沒多看,晚膳后抱著元晉在床上玩時,卻不知不覺盯著三張窗花看了起來。
看了會兒,她跟青釉說:「把窗花換了吧,剪三張平安如意的來。」
「夫人……」青釉一下子鼻子酸澀。
夫人瞧著從容自若的,可畢竟年紀小,這剛三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爵爺可千萬別出事,不然這個家可怎麼辦啊?夫人剛對爵爺上了心,不論讓她改嫁還是守寡,都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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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自上而下,人人自危。
太子打從回宮就一直在東宮裡,三位公主也不敢去紫宸殿覲見。皇帝連批了三天的奏章,對冬狩的事絕口不提,就好像今年也並沒有去冬狩過,更不曾發生什麼事情。
紫宸殿西北邊一片宮人居住的房舍里,悄無聲息地騰了兩間屋子出來,供七八個侍衛暫居。
說是暫居,倒不如說是看押。御前的宦官一刻不停地在門口守著,外人進不來,他們也出不去。
所有人都在盤算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果陛下打算將這件事就此揭過,過一陣子就放他們出去,那倒不打緊,他們出去后守口如瓶便是。九五之尊不願多提的事,他們活膩歪了才會四下去說。
可如果陛下叫他們去問話呢?當日之事,他們怎麼說?陛下想聽的是什麼?
都說揣測君心是大不敬之罪,可出了這樣的事,沒人能不揣測君心。
謝遲一連幾天都睡不好,夜裡最多睡上兩個時辰便會驚醒,然後在緊張帶來的極度清醒中,翻來覆去地思索這件事。
他們遠遠看到太子和忠王的時候,其實二人還沒打起來。整個始末,他們每個人都清楚得很。可陛下如果教她們去,想聽的會是真相嗎?
當下正值年前,是不是一切都該以和睦為上?是不是萬事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謝遲拿不準。君心離他太遙遠了,他一點都摸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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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令人窒息的氣氛又持續了好幾天。直至臘月初十的時候,忠王陸恆請求覲見。
傅茂川在御前二十多年了,皇帝對他也比對其他宮人寬和些。他已鮮少有戰戰兢兢的時候,但這日進殿稟話,他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御座之上安靜了許久,天子才開口:「他傷好了?」
傅茂川死盯著腳面:「是,一點都看不出了。」
皇帝點點頭:「宣進來吧。著人傳太子來。」
傅茂川憑直覺感到陛下還會有別的吩咐,就紋絲不動地又等了等,果然聽到陛下聲音沉沉地又說:「把那幾個侍衛也叫進來。」
東宮比謝遲他們住的地方離紫宸殿更遠,但謝遲他們到后先被擋在了殿外,待得太子進殿後過了半刻,才叫他們進去。
沒有人敢在太子進殿時抬頭看他,待得他們入殿,也都是一個大禮施下去便不敢抬頭,所有人都屏息靜聽著殿里的動靜。
死寂維持了半晌,皇帝先開了口:「朕再問一遍,誰先動的手。」
「陸恆先打的兒臣!」怒氣沖沖的聲音,顯然是太子。
殿里復又靜了靜,忠王垂眸輕道:「臣不敢行此大不敬之事。」
「好。」皇帝怒極反笑,「很好。」接著,他看向跪在不遠處的那排侍衛,「你們說。」
一時之間,無人敢應。
幾息之後,瓷盞擲地,碎瓷四濺。四周圍的宮人連帶太子和忠王都跪了下去,但在一股無形的壓力之下,竟無人說得出一句「陛下息怒」。
一眾侍衛依舊不敢應答,所有人都在心亂如麻中拚命揣摩,陛下到底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忠王的身份固然非比尋常的顯赫,可太子是儲君,而且因為皇帝只有這一個兒子,他更是不可能被撼動的儲君。
謝遲在舉棋不定中咬牙閉上了眼,迫著自己做了個大膽的設想——如果他是皇帝,他此時想聽到的會是什麼?
那圍場也不遠,就在洛安北邊的郢山一帶,比避暑所用的郢山行宮還要近些,一路行得又不算慢,次日下午就到了。
傍晚昏暗的天色下,一頂頂帳子很快立了起來。正當中自是九五之尊,不遠處是太子,其餘自中間散向四周的,是隨侍來的宮女、宦官、侍衛的住處。
隨駕前來的宗親和官員的帳子不能和聖駕設在一起,按往年的例,置在了離此幾里遠的另一處山腳下。各自安置妥當后,會陸續前來問安。
這個「宗親」,指的是目下在洛安城裡炙手可熱的宗親,基本就是皇帝的親兄弟,和叔伯們留下的堂兄弟。其他關係遠些但依舊被皇帝記著的,可能在圍獵中會賞些獵物下去以示聖恩,更遠的就沒人在意了。
像謝遲這樣旁支到不行的宗親,自然不包括在其中。
於是這晚在營地邊緣處當值的時候,謝遲被寒風吹得格外清醒。
此前的幾個月,他都沉浸在可以隨聖駕冬狩的興奮中,日日勤學苦練,覺得這是一個萬般緊要的機會。今日才恍然驚覺,自己太傻。
宮中朝中等級森嚴,御前尤其如此。比如三大殿的侍衛都屬御前侍衛,可含元殿逢年過節才用一用,宣政殿用於每日的早朝,紫宸殿則是天子居所,他們守含元殿的侍衛與宣政殿的不能比,宣政殿的又比紫宸殿的要低上一截。
他在宮中好幾個月了,都不曾親眼見過皇帝的影子。來冬狩,自也是紫宸殿、宣政殿的排在更近的地方,他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憑藉這一回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