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第 1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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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道紅燒牛肉、一道清炒山藥就端了進來。青釉禮數也周全,菜送到了一福身便告退,一點都不跟西院的人多說話。對容萱的態度雖然恭敬,卻也是不卑不亢的那種恭敬。
容萱心裡的氣更不打一處來——果然有鬼!
正院什麼意思?變著法的給她下馬威是吧?
前腳讓膳房扣菜,後腳又自己送菜過來施恩。想讓她看什麼呀?讓她明白這位正夫人在府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嗎?
真氣人!
可是,她還不能跟正院翻臉,硬碰硬去鬧事的女主早就不流行了。如今能混得下去的女主,都會明哲保身、會忍氣吞聲,讓讀者覺得有智商,讓男主覺得溫柔明理。
容萱強行沉下一口氣:「前頭書房裡鋪紙研墨的,你搭上沒有?」
「啊!」花佩眼睛一亮,「搭上了,近來常請他來喝茶,已慢慢熟絡了。」
「那就好。」容萱銜著笑點點頭,「繼續走動著,記得別提我,等你們夠熟了,咱再說正事。」
花佩應了下來,此事就此打住。容萱又緩了兩息,執箸用膳,但正院送來的那兩道菜她一筷子都沒動。
什麼玩意兒!一個土著女,還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也敢給她臉色看!
要知道,所有穿越女那都是自帶主角光環,無往不利的。她這也就是劇情還沒跑起來,等她劇情跑起來了,還有那葉蟬什麼事兒!
生氣!
容萱冷著臉吃完一頓飯,又冷著臉讀了一晚上的書。這一夜,她就連睡著了心情都不好,做的都是和葉蟬撕逼的夢。
一會兒夢到《步步驚心》,她是若曦的視角,葉蟬頂著張八福晉的臉;一會兒又夢到《金枝欲孽》,自己是誰的視角不清楚,反正葉蟬是皇后。
嗤,嫡妻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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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至此平靜了一陣兒,眾人各過各的日子,似乎少不了交集,但又誰都不影響誰。
不過,細微的變化還是有些。
比如正院那邊,葉蟬從每天要叫三四道點心,變成了只吃一道點心,偶爾才會叫兩道。免去的幾道是為給家裡省錢,照吃的這一兩道是未免謝遲心裡難受。
除此之外,她還叫青釉從外頭買了不少果脯蜜餞回來。一來外頭的東西便宜,二來這東西吃得慢,買個幾斤花不了多少錢,卻能吃上好幾個月,她就不會覺得嘴裡沒味兒了。
但葉蟬這麼干,謝遲自然還是會知道。劉雙領便發覺爵爺似乎總覺得心裡有愧,變著法兒地想彌補夫人,哄夫人開心。
譬如從宮裡回來的時候,他時常會從巷口那家夫人喜歡的店買脆皮炸鮮奶給她;
譬如從宮裡拿了頭一個月的例銀,他就拿了一半去正院,跟夫人說讓她買些點心高興一下;
再譬如,八月十五中秋節,尚食局照例做了許多月餅,陛下隨口說御前侍衛一人賞幾塊,爵爺回家后便把半數孝敬了二老,餘下三兩塊拿去給了夫人。
那天劉雙領清楚地看到爵爺拿著塊月餅送到夫人嘴邊,笑吟吟說:「嘗嘗,宮裡賞的。」
夫人對他這種舉動顯然不適應,低著頭盯了地面半晌,才雙頰紅撲撲的湊過去咬了一口。
然後日子一晃眼就又過了兩個月,入了冬,天氣一下子就冷了。
在葉蟬忙著安排府中上下做冬衣的時候,天子冬狩的人員安排也定了下來。
諸如這般的事宜都不是姜海他們這些管操練的百戶能敲定的,他只能往上遞自己覺得合適的名單,最終由御令衛的指揮使親自定人。
不過他也不算誆了謝遲。因為這幾個月謝遲練得用功,他確實把他寫進了名冊,還著意多寫了寫他是何出身、多麼用功上進。
這名冊遞上去后,謝遲就一直懸著顆心等著。好在幾日後指揮使把定下的名冊發回來,並沒有把他給劃了。
他於是可以隨駕去冬狩了。
啟程的前夜,謝遲幾乎徹夜未睡。腦子裡似乎並沒有在想事情,但就是有一股熱血在體內翻湧著,令他精神抖擻,好像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
寅時初刻,他便起了床。劉雙領趕忙進來伺候,謝遲簡單地盥洗后,也沒讓費事備正經的早膳,直接讓人去端了一碗豆漿兩個麵餅,湊合著儘快吃飽了。
然後他邊往府外走邊交待劉雙領道:「這一趟少說要去半個月,若陛下起了興緻還會更長,府里的事你多照應。」
「哎,您放心。」劉雙領趕緊應下,謝遲卻還是放心不下來,又想了想,駐足道:「這些日子你去正院守著吧。如果有夫人忙不過來的事,你幫著些。」
劉雙領一愣,旋即又趕忙應諾。
謝遲便出了門,坐上馬車匆匆地往皇宮去。馬車駛起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碌碌地響了一陣,離得遠了便逐漸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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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里,葉蟬這日醒得也格外早。或者說,她一夜都斷斷續續地沒睡好。時夢時醒、半夢半醒,歇不下來的腦子轉得太陽穴直跳,讓她累得不行又死活睡不沉。
她忍不住地為謝遲擔心,忍不住地胡思亂想,想他這一趟是隨御駕出行,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那此行搞不好很危險吧?
他對宮裡也說不上多熟,會不會無意中犯什麼錯?會不會觸怒聖顏?會不會一去不返?
他可千萬別一去不返。若不然,她就要守寡了。
她才十三,守寡怎麼都得守上些年。萬一她再一不小心壽數挺長,那就太可怕了。
現下又天寒地凍的……他會不會被凍病?
葉蟬滿腦子都是這些,想著想著就躺不住了。寅時三刻,她煩躁地坐了起來,自己點上燈,去翻沒做完的綉活兒出來做。
青釉在堂屋值夜,一看卧房裡燈亮了,趕緊從地鋪里爬起來,理理衣衫推門進來:「夫人?」
葉蟬剛從針線筐里把沒綉完的帕子拿出來,這一拿,倒叫她看見了前幾天做完就隨手放在了筐子里的荷包。
那個荷包是她隨便做來玩的,因為府里的綉娘給她裁完冬衣,剩了好些邊角料。她愛做這些小東西,就讓青釉去要了過來。其中有塊石榴紅的料子看起來質地很講究,顏色也喜慶,她就拿來做了荷包,打算過年時配衣服用。
她隨手把它做成了象徵吉祥的葫蘆形,上面的紋樣原也是隨便挑的——想過年用嘛,就應景地綉了個倒掛的蝙蝠。蝠福同音,蝠倒了,福就到了。
但現在再看到這個,葉蟬神使鬼差地想到了謝遲。她不禁怔了怔,接著把它拿出來,遞給青釉:「你把這個送到前頭去,讓爵爺帶著。」
「……諾。」青釉接下來,趕忙就去了,很快卻又折了回來,聲音發悶地跟她說,爵爺已經出門進宮了。
葉蟬哦了一聲,默默將荷包接回手裡。然後鎖著眉搖搖頭,暗自跟自己說,沒必要這樣。
一直都只是她沒道理的胡思亂想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她覺得自己該想點別的,便披上衣服去廂房看元晉。元晉已經六個月大,會坐著了,她一推門進去就看到他坐在搖籃里沖她樂。
「……」葉蟬愣了愣,也樂出來,「小東西,你怎麼也醒這麼早!」
元晉:「呀呀呀呀呀!」
奶娘在旁邊噙笑福身:「小公子昨晚睡得早,今天就早早地醒了。」
他近來睡覺的時間也明顯沒有三個月時久了,白天能醒著玩好久,對什麼都好奇。
葉蟬過去把他從搖籃里抱出來,抱著他坐到椅子上,元晉抬手要拽她釵子上晃悠的流蘇。
「不許拽!」葉蟬一偏頭,張口抿住了元晉的小手。
「咿——」元晉看著她愣住,她鬆開再一看他,他就一下子又笑了,咯咯咯地栽進她懷裡。
葉蟬摟住他自己瞎念叨:「聽說你哥哥已經能滿地爬了呢。」
元晉咿咿呀呀。
「你爹要走大半個月,在他回來之前,你能學會爬嗎?」
說完這句話,她就又想謝遲了,想得眼眶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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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裡外,剛在宮門外下了馬車的謝遲,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他揉著鼻子,跟他前後腳到的白康隨口笑他:「誰想你了?」
「……受涼而已。」謝遲含糊地隨口回話,被開玩笑引起的隱約局促間,腦海里晃過的卻是葉蟬紅著臉湊過來咬月餅的模樣。
往上數算,廣恩伯這一脈是從仁宗皇帝那兒傳下來的。當時,仁宗皇帝和幾個兄弟都是世宗的元后阮氏所生,關係極為親厚,繼位之初就把幾個兄弟都封了親王。
後來,按本朝的規矩,嫡子承襲父親的爵位,其餘諸子降一等再行加封。
謝遲這一脈代代都是庶子,而且沒一個立功加爵的。七八代下來,到了他爺爺那一輩便已是二等伯。再往下,他爺爺就他爹一個兒子,他爹又只有他,他才沒被降到更低。
所以,他們論起來雖然也是宗親,可若刻薄點說,那就是當今聖上想都想不起來、空拿俸祿在京里混吃等死的沒落宗親。
謝遲才十六,正值年輕氣盛的時候,他不甘心這樣混吃等死。他琢磨著,自己怎麼也得努把力立立功,讓陛下給他加個爵。他想,自己有生之年要爭取儘力奮鬥到郡王,這樣將來他的嫡子承襲郡王,其他兒子也還有個一等公位,可比眼下的聽天由命要強的多。
現在家裡一大家子人,全靠一千兩的年俸活,聽起來好似不少,可宗親間一旦有婚喪嫁娶的喜事,隨隨便便隨個禮,日子便拮据了。
葉蟬原本到下午時已經覺得自己放鬆下來,但在他走後還是鬆了口氣。然後她隨意地做了會兒綉活兒,又用了小半盞馬蹄羹當宵夜,接著再獨自發發獃,便盥洗就寢。
第二天一早,葉蟬照例先去向老夫人問安,然後到前頭的書房,問謝遲要不要一同用早膳。
入府的這半個月她差不多天天都過來,也差不多天天都被謝遲一句話罵走。今天她話剛說完,便見謝遲又鎖著眉抬起頭:「你煩不……」卻驀地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葉蟬站在幾步外驚了一跳,謝遲揉著眉心緩了緩,暗說自己真不好。
罵她都快罵出口頭禪了,何必呢?她又沒犯什麼錯。
他於是強自端正著心態,咳了一聲,起身繞過案桌,走到她面前,又咳了一聲:「那個……」
葉蟬抬頭看著他。
謝遲勉強笑笑:「以後早膳你直接自己用吧,不用專程跑來問我了。我白天專心讀書,晚膳去和你一起用。」
「哦……那好!」葉蟬輕鬆地應下來,也沒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書房。其實,她原本也不是非要纏著謝遲,只不過突然嫁進宗室,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合適,眼下謝遲給她個準話,她就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