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第二百零五章
十月下旬,幾場秋雨過後,H市也漸漸有了些涼意。花染到的這一天恰是陰雨連綿,航班晚點了一個多小時,花染下飛機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回來之前她忍著不安與忐忑和白書一聯繫了一次,對方說來接她,這飛機晚點花染自然焦急不已。她匆匆拿了行李從出口出來,一眼望去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白書一原本就個子高挑,今天身著駝色長風衣,天青色細腳牛仔褲,看起來更加挺拔修長。加上相貌出眾,在人群中扎眼得彷彿鶴立雞群。
她也看到了花染,收了手中的手機,沖著她微微一笑。
花染面色一喜,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走去,身後卻有人叫住了她。
「花染,你走得好快啊,我下飛機找不到你,以為你還沒出來呢。」
穆雲君拉著行李箱匆匆出來,跑得滿頭大汗。
「穆先生……」
從巴厘島回英國后穆雲君就一直對她十分殷勤,花染因她是穆芊芊的哥哥,又幫過自己,對他也是客客氣氣。
花染如今已不是過去那個吳下阿蒙,又經過許諶的事,多少看得出來穆雲君的意思。只她不擅長當面拒絕人,又想著自己只要與他保持距離,回國之後當然就不會再有瓜葛。
但當在飛機上與他「偶遇」,花染意識到對方認真的程度,心中不禁又添一分隱憂。
她被穆雲君這一喊分散了注意力,等再回過頭,白書一已經笑著向她走來。
「染姐姐,雲君哥哥。」
她表情自然,似乎對兩人同乘飛機的事一點兒也不感到意外與膈應。與穆雲君打招呼的的態度,甚至比花染與他還要熟悉。
「小白,原來是你來接花染。」穆雲君對她似乎也很熟稔,笑容燦爛地道,「我回來之前芊芊還念叨你呢,讓我給你帶了點東西,這就給你吧。」
白書一一邊接過花染手中的行李一邊對他道:「待會兒放車上就好了,你沒人來接吧?我順道送你回家。」
「哎呀,太感謝了,我正愁打不到車呢、」
穆雲君大大咧咧,雖然已經二十七歲,但看起來像是個開朗的大男孩。
花染本就不是外向的性格,對著白書一又是心虛,只聽兩人你來我往地寒暄,沒有主動插嘴。
白書一先把穆雲君送到穆芊芊家,而後驅車回銀賓小區。車上只剩下兩人,氣氛不似剛才一般熱絡。花染對這個重逢飽含了忐忑與期待,沒想到被穆雲君一攪和,有些話更無法說出口了。
白書一目不斜視地開車,大概是覺得車裡有些沉默,隨手打開了音樂。
「小白……」
兩人在巴厘島不歡而散,白書一當時反常,如今卻是無比自然。她越自然,花染就越沒辦法啟齒,連叫她的名字都含著幾分猶豫。
「怎麼了染姐姐?」
花染見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口不禁有幾分酸澀。
「我和穆先生是偶遇……」
白書一終於用眼角餘光瞟了她一眼,臉上表情有些嚴肅。
「染姐姐,你太天真了吧?哪有那麼巧的事。人家明顯是知道你坐這個航班回國,上趕著來和你『偶遇』呢。」
花染當然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想白書一誤會。
「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
白書一嘆了口氣,「喜歡一個人當然會費盡心機,只是查個航班而已,多的是辦法知道。只不過這樣的人沒壞心就算了,要是演變成跟蹤狂……」
「我覺得穆先生……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花染雖欣喜於白書一對自己的關心,但又覺得冤枉人家穆雲君不大好,畢竟跟蹤狂這個帽子太大。
白書一嘴角顯出了促狹的笑容,「我知道,所以我才送他回家啊。他畢竟是芊芊的哥哥,我沒有不信任他,你不用擔心。」
她這句「你不用擔心」一出來,花染心口猛然跳了一下。
「我不是、不是在幫他說話……」
她原本怕白書一誤會,現在卻發現,對方根本不在意。
「是還在考察期嗎?也對,畢竟認識時間不長。不過雲君哥哥條件不錯,你可以認真考慮一下。」
花染只覺得喉嚨發緊,苦澀的滋味從心口湧上,催得口鼻眼眶酸澀不已。她掩飾性地偏頭看向窗外,口中說不出一句話。
白書一也沉默下來,直到回家兩人都沒再開過口。
「染姐姐,你先洗澡吧,我做點面,待會兒就能吃了。」
白書一忙前忙后,可謂無微不至,花染卻沒有辦法開心起來。對方的態度和車上的那番話無不是在告訴她,自己已經向前看。
所以能夠把她當姐姐看待,所以不會因為別的人吃醋,所以還能幫她考察對象。
她一次次地拒絕小白,一次次地讓她失望,一次又一次讓她難過,終於傷透了她的心。
花染練習了無數次,那些挽回的話,那些愛的告白,如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她可以不要臉面,可以放低姿態,卻無法在白書一看開的情況下再糾纏不休。
一晃眼,回國已是一個月。花染和白書一同住一個屋檐下,但一個工作一個上學,至多只是晚上有些交流。白書一課餘活動頗多,不僅有學生會和社團的事,還有各種志願者的活動,即便是周末也沒多少時間待在家裡。
穆雲君回國之後展現出了更熱烈的追求姿態,幾次送花去花染公司,已是再不遮掩自己的意圖。他的臉皮可比許諶不知道厚了多少,即便被明確拒絕也不在意,依然雷打不動地向她示好。
花染被他纏得焦頭爛額,偏偏人家又從未有過什麼不得體的舉動,叫她也做不出臭臉相迎的事。
白書一似乎隱約知道穆雲君對她的追求,簡單問過幾句,卻也沒顯出在意的模樣。
花染從不知道和白書一相處竟會變成如此煎熬的事,不斷壓抑內心的渴望,努力強顏歡笑,而後身心俱疲。
她迫不及待回國,早已做好了受冷落拒絕的準備。可白書一併未冷落她,甚至依舊親昵體貼,只是不再痴纏。花染幾次鼓起勇氣,想要和她談一談,想要確認她是不是真的不再喜歡自己,卻在看到白書一平靜的笑臉時把話埋回了心底。
她知道,無論現在如何難過傷心,都比不上聽白書一親口承認的痛苦。明明想好要為愛勇敢,但只有這個,她如今還無法承受。
周六,白書一又出去了一天。學生會最近為了舉辦聯歡晚會的事日日加班加點,不僅平時晚上要抽出時間排練,周末也是不得空閑。
花染等到十一點多沒等到白書一回來,倒是等到了她的電話。
「喂你好,請問是小白的姐姐嗎?」
但手機那頭顯然不是白書一的聲音,花染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小白的學姐……」
「那小白呢?」
「是這樣的,晚上我們部門聚餐,小白喝得有些多沒辦法開車。因為我們明天還要來學校,所以想著乾脆在附近找個酒店住一晚上,小白說要和你報備一下。」
「小白呢?能接電話嗎?」
電話那頭髮出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響,而後傳來了白書一的聲音。
「喂,染姐姐……」花染聽到她的聲音才稍稍放心下來,擔憂之餘也不禁有些埋怨她不愛惜身體。
「怎麼喝多了?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
白書一的聲音說不上有多醉,只是聽著有些虛弱,「沒事的,我跟著學姐隨便住一個晚上就好了,你大晚上出來不方便也不安全。」
花染卻不聽她的,難得強硬地道:「告訴我你在哪裡,我現在就出門。」
白書一沉默了一下,而後捂住了電話,花染只能隱約聽到她似乎是在問身邊的人地址是哪兒。
花染邊打電話邊隨意套了一件外套出門,等白書一把地址告訴她,她已經在街邊打上了車。
路程並不遠,花染十分鐘後到達賓館,敲開了房門。
開門的女孩子大概是看她臉色不好,一邊迎她進屋一邊幫白書一開脫道:「小白的姐姐,你別罵小白,她一般都不喝酒的。只不過這次有個畢業的學長回來,一定要給女生灌酒,小白她看不過去幫我們擋酒才喝醉的。」
花染沒什麼心思聽她說話,幾步進去看到白書一安然地歪靠在床頭,懸著的心才終於放回了心窩裡。
「我知道了。」她分眼去打量這位學姐,見她身材窈窕,相貌靚麗,穿著明顯自帶的睡裙,已然是洗過了澡的模樣,心下不禁有幾分疑惑,「我帶小白回去,你一個人可以嗎?」
女生笑了笑,「我沒事的。」
花染人都來了,這時自然不過是禮貌性地問一句。白書一大概是聽到動靜,這時候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