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冷空氣在這一周襲擊了H市,晨起的時候地面上已經能夠結冰。大概是因為天氣漸冷,大家都不太願意出門,飯店最近的生意稍稍冷清了一些。
中午的時候開始下雪落子,等到傍晚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雨夾雪,地面上很快泥濘了起來。
老闆娘一直對白家的飯菜挺上心,平時忙的時候從沒耽擱過,今天閑暇自然更不會拖。
「花染,你先把藥店的晚飯送過去吧,免得待會兒涼了。」
因為這幾天只有白文雪一個人,晚餐的量稍微少了一些。花染看到晚餐就知道今晚白書一又不在,心裡不禁有幾分失落。
她平日里沒什麼娛樂活動,最多不過抽空看看書,所以每次遇到白書一講上幾句話就能很開心。
一條馬路的距離並不遠,幾分鐘就可以走到。藥店的玻璃門上布滿了霧氣,乍一眼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白姨,我給你送晚餐來了……」藥店比平時要安靜,推門的鈴聲聽起來十分突兀,花染沒有聽到回答,一邊奇怪一邊往櫃檯邊走,「白姨?」
然後,她看到了足以叫人心驚膽戰的場景。
白文雪趴在地上沒有一點兒反應,額頭上似乎還有一些血跡。
花染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放了手裡的東西,繞進了櫃檯里。
「白姨,白姨?」她不敢隨便動白文雪,只能先確認她是不是還有意識,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白姨,你要是聽得見我說話就握一下我的手。」
手上傳來了微弱卻分明的力道。
花染稍稍鬆了一口氣,接著道:「白姨,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情況所以也不敢碰你,我給你叫救護車好不好?好你也握一下我的手。」
花染的爺爺得過中風,所以她很擔心白文雪也是一個情況。
手上遲遲沒有傳來回應。
花染有些著急,又不敢再耽擱,起身想要打電話,白文雪卻拉住了她的手。
「白姨你是想要我扶你起來嗎?」
手上的力道不輕,花染這時才發現事情好像還沒那麼糟糕。
「扶、扶我一下……」白文雪終於發出了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但十分清晰。
花染突然想起之前聽白書一說過,白文雪有美尼爾綜合征,這才趕忙跪下身來輕輕把她扶到了躺椅上。
白文雪閉目躺在椅子上不再出聲,花染既怕她情況惡化,又怕自己出聲打擾到她,只好一直握著她的手在旁邊等待。
白文雪似乎也知道她在擔心自己,輕輕地回握著,像是在告訴她自己沒有大礙。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白文雪才終於睜開了眼睛。花染一直沒有出聲,只滿臉焦急地看著她。
「白姨……」
「我沒事,老毛病了……」白文雪看起來確實好了一些,只額頭上的傷還有些觸目驚心,「小染,你幫我拿一下藥,安定和非那根那兩個。」
「好好,白姨你好好躺著,我幫你拿。」
這兩個葯白書一特地放在十分顯眼的地方,花染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倒了熱水,等喂白文雪吃了葯,再幫她處理了一下頭上的傷口,時間不知不覺就已經到六點。
大概是因為晚餐時間,外面天氣又不好,期間一直沒有人進店買葯。
「小染,不好意思耽誤你那麼久。」白文雪雖然經常幫助別人,但很不喜歡麻煩人家。
「白姨你不要這樣說,現在好一點了嗎?」花染還有些驚魂未定。
因為經歷過爺爺的重病,她對於生病這種事有種生理上的恐懼,不論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我好多了,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花染搖了搖頭,「白姨,在小白回來之前我還是陪著你吧,我去和老闆娘請個假。」
白文雪剛想拒絕,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點頭道:「也好,我直接打電話和她講一聲吧,謝謝你了。」
花染剛才一直處於緊張和擔憂之中,行動根本沒有經過思考。現在緊急的狀況過去,陡然發現自己要和白文雪獨處,不禁局促了起來。
「不、不要這樣講,白姨,你和小白之前也幫了我好多……」她性子沉靜內向,平時是絕對做不出這樣主動的舉動。被道謝之後已經滿臉通紅,坐立難安。
白文雪沒有說什麼,先給老闆娘打了個電話,然後叫花染坐到自己身邊。
花染說是說自己要陪著白文雪,可她根本沒考慮過陪著人要做什麼。平時都是白書一拉著她嘰嘰喳喳,她和白文雪則素來客客氣氣。所以雖然和人家不算陌生,但其實根本沒說過幾句話。
白文雪癥狀緩和后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這時候溫和地看著花染主動打開了話題。
「小染,我看你剛才處理傷患很有條理,是有接觸過這方面嗎?」
花染慢慢從老闆娘那裡聽說了不少白文雪的事,打從心底敬重她,回答得特別真誠。
「我爺爺是名老中醫,後來得了重病,我照顧過他所以稍微知道一點。」
因為女兒對花染的親近,白文雪向老闆娘略微打聽過她家裡的情況。比起白書一來,她其實對花染的了解還更多一些。
不過因為老闆娘只知道花染家境貧寒,所以她了解的也不多。
「原來是這樣……」白文雪對花染原本就有好感,一個是因為女兒親近人家,另一個則是覺得她不驕不躁,為人穩重。只是畢竟認識的時間短,又不了解人家的具體情況,她也就從來沒多過嘴。
只不過,晚上這件事發生后就不一樣了。雖然她這個老毛病暫時危及不到生命,但重要的是花染毫不猶豫幫助她的態度。再看到對方似乎有一些基礎,她的心思不禁浮動了起來。
「那你跟著爺爺有學過中醫知識嗎?」
白文雪問得明顯,花染卻不知其意,老老實實地道:「我認識一些中藥,跟著爺爺學過一點推拿正骨。」
白文雪點了點頭,直接站起來走向中藥區。她當初學的就是中醫,拿的也是執業中藥師證,所以雖然現在中藥基本賺不到錢,她這小小的店裡還是開闢了這樣一個區域。
「白姨?」花染見她起身還有些慌張。
白文雪這個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癥狀過去又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所以這時候已經沒有大礙了。
「不要緊張,我沒事的。」她取了幾味中藥出來,拿到花染面前讓她辨認,「能認得出來嗎?」
花染已經很久沒接觸過這些東西了,不過畢竟是從小耳濡目染的,這時候很快就認了出來。
「三七,枸杞,當歸還有黃精,對嗎?」
白文雪看起來很滿意,點了點頭,還伸出了大拇指,誇她。「沒錯,小染你很棒。」
她夸人像是在誇孩子一樣,把花染聽得又是害羞又是高興。「不是的……白姨,這幾個比較簡單……」
「小染,你知道阿姨店裡一直在招人吧?」
花染聽說過這件事,但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她的爺爺雖然是老中醫,但那時候她年紀還小,只是跟在旁邊幫幫忙。爺爺一直叫她好好念書,所以她也從沒有意識地把精力放到這些上。
倒是後來爺爺重病,家裡實在窮得沒錢去醫院,她才把爺爺的書翻出來囫圇吞棗地啃了一遍。只不過沒有爺爺的指導,中藥對於中風這些病也沒多大作用,她看看也不過是當心理慰藉。
這時候白文雪和她說起這個,就算是再遲鈍花染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白姨……」
白文雪見她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也沒有當即要她回復,只是道:「小染你有想過以後要怎麼樣嗎?」
被問到未來,花染不禁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把家的最後的家當全部變賣之後她身上還背著十幾萬的外債,要不是有村長幫她做擔保,恐怕早就要賣身抵押了。
如果像現在這樣在飯店打工,她十幾年都不一定能夠還清這個錢。可讓她去做別的,她又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寧死也不會去做出賣身體的事。
白文雪嘆了口氣,輕輕摸著花染的肩頭道:「白姨也看了你一段時間,雖然不清楚你的家庭情況,但自認眼光不差。你人踏實勤快,也很聰明伶俐,再加上還有點基礎,白姨這裡應該很適合你。」
「可、可是我連高中也沒畢業……我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藥店這種地方對花染來說太神聖了,在她看來專業性那麼強的職業哪裡是她這種服務員能夠勝任的呢?
「這些都不重要,其實賣葯沒有你想象得那麼難,只要你願意,肯好好學,這些都是有辦法的。」
白文雪看起來是那麼和藹可親,話語又是那麼溫柔善意,再看看這窗明几淨溫暖整潔的藥店,花染確實心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