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羞羞
不見了的意思,當然是指妙妙跟中卿一起溜了呀。
府中清點人數,便知同時少了兩個人,一是英國公長子中卿,二是魏國公府的小娘子妙妙。
聽到這話時,皇帝臉色很不好看,好像小媳婦背著他,跟野男人偷偷私奔了一樣。
魏家小娘子是客人,不管什麼原因,人在英國公府上丟了,本就是英國公府理虧。
宋氏這個做娘的最明白兒子性格,也知妙妙八成是中卿帶著出去的,更是愧疚,連連向皇帝請罪,又向董氏致歉。
公侯世子十歲方能請封,中卿雖是嫡長,世子之位板上釘釘,但若是皇帝非不肯給,那英國公府也沒法子。
雖然這幾率很小,但宋氏不得不早作計較,身為母親,不會叫兒子將來有半分陰翳。
皇帝同英國公私交甚好,這會兒知道妙妙只是出去玩兒,心中擔憂便落下,見宋氏說的懇切,姿態謙卑,倒不會為難一個婦道人家。
擺擺手,他不再言語,只問了幾個可能去的地方,親自打馬去尋。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皇帝將英國公府侍從們說的幾個地方都去了一遍,也沒見到自家那隻小貓兒,好容易平息下來的怒氣,重又升起,只是人還沒找到,勉強忍下罷了。
那侍從也是可憐,眼見皇帝面色愈發黑沉,又急又慌,不知怎的,心裡忽的跳出另一個地方來。
「紅綃樓?」皇帝默默念了一念,隨即變色,轉頭去看前不久找過來的英國公,怒道:「你逛青樓還帶兒子?」
「沒有沒有,」英國公人在馬上坐,鍋從天上來,趕忙搖頭:「我哪有這麼不著調。」
示意兩個侍從退避,他低聲解釋道:「陛下知道的,那些酸腐文人偏愛風流雅名,時常在那兒會客,我是有正事才去的。」
皇帝看著他,冷冷道:「所以,還是帶著兒子逛青樓了?」
「……」英國公蔫噠噠的:「哦。」
皇帝一揚馬鞭,皮笑肉不笑道:「你等著,他要是敢帶妙妙去那兒,朕親自抽你。」
「關我什麼事,」英國公恬不知恥:「怎麼不抽中卿?」
看皇帝神情,似是恨不能啐他一臉:「他才幾歲,你又幾歲?」
不再同英國公啰嗦,一甩馬鞭,他徑自往紅綃樓去。
趕得可巧,二人還沒等進去,隔著老遠,就瞧見中卿牽著一隻小白糰子出來了,小白糰子臉上還有點驚奇神情。
皇帝鬆一口氣,先行下馬,將妙妙抱住,上下看了一圈兒,方才向英國公怒道:「還真將她帶到這兒來了,放肆!」
英國公知道皇帝有多在意小媳婦,更能明白他這會兒有多惱怒,收了弔兒郎當的神情,便要拉著中卿請罪。
皇帝雖動怒,卻也只是對英國公,而未牽連中卿。
一個小孩子,懂些什麼呢。
再則,這是街頭,幾個人停著跪來跪去,實在太過引人注目,擺擺手,他拎著妙妙上馬,放慢速度,往英國公府去。
「妙妙,」皇帝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攬住她,低聲問:「見到什麼了?」
小姑娘被他黑沉臉色嚇到,隱約知道自己好像做錯事,聲音小小的:「看見一個好看的姐姐跳舞。」
聽她這樣講,皇帝心裡勉強好些,深吸口氣,輕輕道:「妙妙是大孩子了,要聽話,不能偷偷跑掉。」
摸摸她小腦袋,他溫柔道:「知道你不見了,小哥哥會很擔心。」
妙妙聽他這話,便知這事兒過去了,扭過臉去,朝皇帝甜甜一笑:「嗯。」
皇帝也笑了,笑完之後又開始套話:「跳的什麼舞,好看嗎?」
「好看,」說起這個,小姑娘興高采烈起來,可是沒等高興完,又有點失落的將小耳朵耷拉下去:「可惜沒跳完。」
皇帝心頭一動:「嗯?」
妙妙語氣遺憾:「有個叔叔過去,那個好看的姐姐就不跳了。」
「什麼叔叔?」皇帝疑竇叢生:「她不跳舞,又做了什麼?」
妙妙有點不好意思了,小腦袋轉回去,看看他,道:「羞羞。」
皇帝心頭一沉,面上不動聲色:「嗯?」
「叔叔那麼大年紀了,」妙妙有點不好意思,湊近他,小小聲道:「居然還沒斷奶。」
皇帝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
八成是妓子作舞,有恩客過去,成雙好事,叫她瞧見了。
還沒斷奶?
這兩個人要不要臉,在兩個小孩子面前這樣!
皇帝扯著韁繩的手不知不覺鬆了,呆若木雞,咬牙切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怒道:「他們就叫你們在屋裡看著?」
「沒有,」妙妙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妙妙和中卿哥哥在隔壁,牆上有洞,偷偷瞧見的。」
「偷偷瞧見的?」皇帝險些一口氣上不來:「你跟中卿一起瞧的?」
小媳婦跟別人一起看春宮,他到底是綠了,還是沒綠?
「不是,」妙妙認真道:「中卿哥哥嫌棄之前的舞不好看,沒跟妙妙一起瞧。」
「好吧,」皇帝憂愁的看她一眼,道:「以後不許了。」
妙妙「嗯」了一聲,又扭頭看他,嘟囔道:「那麼大年紀了還吃奶,羞羞!」
皇帝原是想要贊同的,然而思及前世他同小姑娘昏天黑地的時候,怎麼都說不出口,頓了頓,方才道:「這也要看,是什麼時候,又是跟誰。」
妙妙沒想到小哥哥居然沒有附和自己,詫異的看著他,認真道:「妙妙很早就不吃奶了。」
皇帝老臉一紅:「你還小,有些事情還不明白……」
「小哥哥,」妙妙不聽他解釋,咬著小肥爪子,對著皇帝看一會兒,忽然道:「你這麼大了,居然還沒斷奶?」
許是天氣太躁,皇帝臉熱的厲害,他沒敢看妙妙清澈的眼睛,道:「別胡說。」
妙妙在馬上不安分的動了動,湊近他,叫道:「小哥哥臉紅了!」
皇帝愈發窘迫,勉強蹦住臉,自若道:「天太熱了,朕覺得有點悶。」
「才不是,」妙妙蹙著小眉頭,叫道:「你耳朵也紅了!」
皇帝面紅耳赤半晌,惱羞成怒:「扭過頭去,再說東說西,小哥哥打你屁股!」
妙妙怔了一下,委委屈屈的扭過頭去,嘟囔道:「明明就是臉紅了,還不許妙妙講。」
皇帝正覺自己方才語氣有點過了,想同她說句別的,卻聽小姑娘繼續道:「一把年紀還吃奶,連妙妙都不如,羞羞。」
皇帝深感自己這張老臉沒法兒要了,有生以來,他還沒窘迫成這個樣子。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清清嗓子,道:「後來呢,你就沒再看下去?」
妙妙還記著方才皇帝要打她屁股的事情,頭也沒回,氣鼓鼓道:「妙妙不告訴你。」
皇帝暗暗磨了一會兒牙,語氣柔和下來,活像是誘拐小白兔的大灰狼:「妙妙乖,朕哪裡打過你?不過是說句氣話罷了。」
輕輕撓了撓小姑娘痒痒肉,他道:「同朕說說嘛。」
妙妙被他撓的咯咯笑出來,倒沒記仇,道:「後來,他們說了幾句妙妙沒聽懂的話,就將簾幕放下,做阿爹對阿娘做的事情了。」
阿爹對阿娘做的事情……
皇帝老臉又是一熱:「你知道的太多了!」
妙妙哼一聲,不滿道:「有時候明明不困,可嬤嬤就說妙妙困,非要抱著走,妙妙溜回去,偷偷看見的。」
皇帝有種窺探岳父岳母內帷的窘迫,頓了頓,道:「你阿爹阿娘知道嗎?」
妙妙搖頭:「不知道,他們沒有問過,妙妙也沒有講。」
「別說,」皇帝憐愛的摸摸她小耳朵,道:「會被打屁股的,不騙你。」
妙妙疑惑道:「嗯?」
「沒事兒,」皇帝沒有在那個話題上過多糾纏,而是道:「那幾句沒聽懂的話是什麼?」
「有點兒多,」小姑娘道:「妙妙記不太清了。」
皇帝慫恿她:「再想想,能想起多少是多少。」
「哦,」妙妙蹙著小眉頭想了想,道:「那個叔叔說,有件事情原本沒想辦成,到最後卻成了。」
皇帝聽的雲里霧裡:「然後呢?」
妙妙懵懂的看著他:「然後他就念了一句詩,妙妙記不住是什麼了。」
皇帝想一想前一句話,再想想那些文人的酸腐性情,試探著道:「無心插柳柳成蔭?」
「對,」妙妙開心道:「就是這一句!」
皇帝有些難以置信,深感莫名其妙:「然後他們就睡了?」
「沒有,」妙妙奇怪道:「那個姐姐問了他一句話,然後兩個人都笑,怪怪的,然後就將帷幔拉上了。」
皇帝沒察覺到自己還有八卦的潛質,不自覺的湊近些:「什麼話?」
妙妙想了想,道:「那個姐姐問,無心是誰,柳又是誰?」
「……哦。」皇帝先是一愣,隨即意味深長的笑了。
妙妙一雙杏眼睜大:「這是什麼意思?」
皇帝將想問的套出來,就卸磨殺驢,低頭看她,說一句萬金油:「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
妙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叫道:「羞羞!」
皇帝一陣心虛,色厲內荏:「什麼羞羞,不要亂講。」
「你臉紅了,耳朵也紅了!」妙妙指著他叫道:「這句話跟小哥哥還沒斷奶一樣,都是羞羞!」
皇帝面紅耳赤:「那一茬不是過去了嗎?怎麼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