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奇魚

33.奇魚

世界上有什麼傷心,是擼貓紓解不了的呢。

假設不行的話,就叫他多擼兩下嘛。

妙妙躺在桌案上,一本正經的想,嘴裡還不忘喵喵嗚嗚的安慰小哥哥。

皇帝原本正心中鬱結,見她這樣,不覺失笑一聲。

他的小妻子,真是上天賜予他的無上珍寶。

伸手在她毛茸茸的肚子上摸了摸,皇帝語氣鬆快起來:「小哥哥好啦,妙妙起來吧。」

妙妙尤且不放心,藍眼睛里有些憂色:「喵?」

真的嗎?

面前毛茸茸的小貓兒,就像是一輪太陽,將皇帝心中那些濕冷陰霾的心緒全然驅散,只余暖融融的溫度與亮燦燦的光芒。

「真的好了。」他溫柔道。

妙妙翻身坐起,蹲坐在案上,沒急著去看她珍藏的毛線團們,只低下頭,舌頭輕柔的舔他手掌。

一下,一下,又一下。

雖然她沒有出聲,但皇帝還是能感覺到小姑娘溫柔的安慰。

微微彎下腰,他叫自己面頰在她毛茸茸的背上蹭了蹭,無聲的笑了。

……

許是為了宣洩心中那股憤懣,許是因為今日連綿陰雨,心緒不佳,皇帝擼了會兒貓,便在心裡將自己小本本翻開,準備找人出氣。

好死不死,排在第一位的,便是武原侯府。

「叫工部尚書入宮來,」皇帝擼著貓,淡淡道:「朕有事同他商議。」

內侍從皇帝神情中察覺出幾分風雨欲來之色,愈發恭敬:「是,奴才這就去宣。」

工部尚書入宮,停留了約莫兩刻鐘,便面容帶笑,出宮去了,倒惹得外頭臣工猜測紛紛,心中難安。

不過,待到第二日,朝臣們便知道那君臣二人到底說了些什麼了。

幾代以來,西南屢有旱事,頗為傷民,只是這兩年老天爺給面子,才沒釀成大禍。

對此,朝廷早就廷議過,未雨綢繆,意欲疏通河道,興修水利,廷議之後,這活計落到了武原侯頭上。

一聽這消息,武原侯便是眼前一黑,宣旨的內侍還沒走出去,便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府里人大驚,趕忙去請太醫。

興修水利是好事么?

自然是,興民救民,不能再好半分。

但做好事,可不是張住嘴搖旗吶喊就成,還得有錢啊。

西南水利之事折騰了這麼久,還沒能確定下來,不就是因為國庫了拿不出錢嗎。

武原侯回想那日皇帝離開侯府時的神情,以及隨即賜婚陳華桐於七王的那道聖旨,心中深感不安,總有種手心兒里的小錢錢,即將長翅膀飛走的不祥預感。

好的不靈壞的靈,沒幾日,這預感便成真了。

皇帝既然降了明旨,他便擔了這差事,心知這會兒武原侯府正被盯著,哪裡敢疏忽放縱,忙不迭往工部尚書那兒去,細問此事如何處置,人力調動,錢財配置如何。

工部尚書是個老油子,官場摸爬滾打這些年在,早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將圖紙等工部相關的東西交付過去,便一推四五六,滿臉茫然,一概不知。

至於銀錢如何,那是戶部的事情,同他有什麼關係嘛。

武原侯唯恐被割肉,滿心焦急,略微催問幾句,工部尚書便捂著心口說喘不上氣,一副快不行了的樣子。

這是皇帝倚重的臣子,武原侯倒不敢跟他擺架子,只得鎩羽而歸。

出師不利,已經叫他心存陰影,等到了戶部之後,他才知道,坑爹的還在後邊。

「錢?什麼錢?」戶部尚書同樣上了年紀,坐在椅子上慢吞吞的喝茶,想了半晌,終於道:「不是已經撥下去了嗎?」

撥了個鬼啊,武原侯連一個銅子兒都沒見到。

「老大人再想想,」他耐著性子,裝孫子:「我這兒真沒見到啊。」

「明明就是撥下去了,怎麼會沒見到?」戶部尚書卻忽的生氣起來,一個大帽子甩過去:「侯爺不會是想侵吞國庫吧?」

「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武原侯趕忙解釋:「那錢我沒動!」

「哦,」戶部尚書語氣和善起來:「你既然沒動,那當然就在那兒嘛,那還來吵什麼呢。」

武原侯內傷起來,知道自己得不到什麼結果,只能站起身,傷心失意的離去。

皇帝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一是自己掏錢,興修水利,將武原侯府的家底挖空,買下合家性命。

二是一口咬定沒拿到錢,因侵吞公款為由抄家,拿到罰款後去修水利,合家倒霉。

到了這地步,哪怕武原侯腦袋只有核桃那麼大,也知道該怎麼選。

但是……

他迎風流淚,心痛到不能呼吸。

從他手裡出去的,都是可愛的小錢錢啊!

「正好,」武原侯淚流滿面時,皇帝正同工部、戶部二位尚書說話:「那錢本就剝削於民,現在用之於民,恰到好處。」

「武原侯不過是引子,」戶部尚書笑道:「陛下不過是想殺雞儆猴罷了。」

「且等等吧,」皇帝也在笑:「只看他們有沒有眼力見兒了。」

大秦傳續幾百年,初時昂揚向上,中期卻不免後續無力,屢生積弊。

先帝花費幾十年平定外患,到了皇帝這兒,則要穩定內政,清除蛀蟲。

武原侯府倒了,真正識趣的人,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

九月初,金陵一直陰雨連綿,接連過了幾日,方才好些。

這天中午,妙妙吃過午飯後,便興沖沖跑到盒子里趴下,孵蛋一樣,將那些毛線團摟的嚴嚴實實。

「妙妙,」皇帝有點兒吃醋,蹲下身叫她:「你不午睡了嗎?」

妙妙小鬍子翹著:「喵嗚。」

妙妙就在這裡睡。

你也不嫌這盒子硌得慌。

皇帝有點兒無奈,伸手將她拎起,打算帶著進內殿去,妙妙有點兒不開心,但也沒有反抗,哪知小爪子不慎碰到皇帝時,卻不小心撓了他一下。

她爪子有點兒尖,只這一下,皇帝手上就出來一道血痕。

妙妙闖禍了,藍眼睛呆了一瞬,趕忙湊過去舔了舔,身後尾巴搖的歡騰,貓臉上全是討好。

皇帝倒沒生氣,只將她拎到懷裡去,捏著她小爪子細看:「該剪剪指甲了。」

一說起剪指甲這事兒,他順勢想起了遣風來,轉身吩咐陳慶:「叫人去給遣風換了馬蹄鐵,早就想說的,這會兒才想起來。」

陳慶恭敬應了一聲,悄無聲息的退下。

妙妙躺在小哥哥懷裡,小毛爪子被他捏住,拿著小剪刀,慢條斯理的修剪她肉墊下的指甲,動作溫柔極了,沒一會兒,居然睡著了。

皇帝瞧見小姑娘那雙藍眼睛合上了,微微一笑,正待將她放下,卻聽內侍上前,低聲回稟。

「陛下,濟州刺史遣人入京,進獻大吉之兆。」

先帝時,濟州刺史曾經拜過三皇子的山頭,倒不是說他是三皇子黨羽,而是在前些年,他只怕或多或少的幫著那伙人做過什麼。

不過,牽扯的並不算深。

否則,早被皇帝清理掉了。

再則,從他現在的言行舉止來看,這個人,還是很知情識趣的。

武原侯之事出了后,便立即上表,奏請恩濟鄉民,扶助孤寡,更有心的是,這筆錢是當地官員們的義資,且他還掏了不少。

皇帝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因為不累。

「送了什麼吉兆?」信手擼著貓,他隨口問了一句。

妙妙在他懷裡,也有點兒感興趣的動了動小耳朵。

「是兩隻金色的奇魚,」內侍有意討喜,說的十分驚奇:「通體金黃,極是難得,陽光下閃閃發亮。」

在皇帝看來,吉兆這種事情,本就是不足為信的,隨口問了一問,便打算叫人留下,賞點兒小東西拉倒,卻聽妙妙在他膝上,開心的叫了起來。

「喵嗚,喵喵!」

金色的魚,妙妙想看!

哦,皇帝這才想起來,自己這會兒還養著只貓呢。

「那就傳吧,」他淡淡吩咐:「弄進宮來,叫朕瞧瞧。」

「是。」內侍應聲退下,吩咐去了。

……

濟州刺史確實有心,也的確聰明,然而有些事情一旦過了,就會叫人覺得厭惡。

比如說,皇帝瞧著面前跪的女人,就覺得心裡不太舒暢。

沒叫她起身,他淡淡瞟一眼身側內侍,道:「這是誰?」

內侍聽他語氣,暗暗捏一把汗:「陛下有所不知,找到這兩條金色奇魚的,便是這位小娘子。」

皇帝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在妙妙背上摸了摸,道:「抬起頭來。」

那女子舉止嫻雅,面容生的清婉,素色上裳,天青色裙,宛如一朵青蓮,濯而不妖。

皇帝目光在她臉上掃了掃,道:「你跟劉集什麼關係?」

那女子顯然沒想到他如此開門見山,目露猶疑,正待開口,卻聽皇帝淡漠道:「在朕面前說謊,是很蠢的,希望你能明白這道理。」

「他……是民女堂叔。」那女子頓了頓,方才道。

皇帝低低笑了一聲,淡淡的,不露情緒。

他生的也俊,眉宇英挺,雙目狹長,微微一笑時,當真別有一番風流。

那女子竟看痴了,好一會兒,才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去。

妙妙趴在皇帝膝上,瞧瞧小哥哥,再瞧瞧那女子,看她作態,忽的想起陳華桐來,滿心不高興。

「喵嗚,喵。」

小哥哥不許理她喵。

說著,又拿尾巴去掃他手掌。

這小貓兒,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到了這會兒,卻不記得周明均那事兒了。

皇帝腹誹一句,卻也不會為了面前女子傷小姑娘的心,溫柔的摸了摸她小腦袋,示意她稍安勿躁。

妙妙卻以為小哥哥有什麼別的想法,急了,尾巴掃完,又輕輕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控制住力度,也沒見血。

皇帝有點兒無奈的責備她:「淘氣。」

那女子沒瞧見妙妙,只當他是在同自己說話,既溫柔,又寵溺,臉色愈發紅了。

「是,」她期期艾艾道:「民女以後不會了……」

皇帝手一滯,莫名的倒了胃口,將膝上小貓兒拎到桌案上,冷冷道:「朕沒跟你說話。」

那女子看看那隻極漂亮的貓,再看看皇帝,明了其中關竅,心知是自己操之過急,以至於出了這錯漏,面色登時白了。

皇帝卻沒什麼心思欣賞她臉色,站起身,抱著妙妙到魚缸前,道:「說說這兩條魚。」

「是,此乃天降之物,正是皇天護佑我大秦之兆,」那女子心中微定,叫自己語氣溫柔而不失清澈,緩緩道:「此魚現於濟水,民女同家中僕從一道出門垂釣……」

「這些朕不想聽。」皇帝打量著裡頭那兩條魚,淡淡道。

女子嘴唇動了動,有些無措,小心問道:「那陛下想聽——」

「這兩條魚,」皇帝往魚缸里指了指,嚴肅道:「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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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看見朕的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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