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衍郎
午後的日光溫暖極了,照的人身上暖融融,再則……
他的懷抱,也是熱的。
妙妙趴在他懷裡,不覺紅了臉,虧得正埋著頭,皇帝瞧不見,不然,少不得再來調笑一番。
「睡吧,別害怕,朕又不吃人。」他合著眼,將她摟的更緊些,語氣恬淡柔和。
許是因為離得太近,妙妙甚至能察覺到他身上淡淡酒氣與男子慣用的松柏熏香,她下意識的湊近一點兒,輕輕嗅了一嗅,隨即又反應過來,趕忙縮回原地。
小哥哥身上的味道,好像還跟小時候一樣呢。
既清爽,又乾淨,好聞極了。
此前的親吻與言談拉近了二人距離,兒時的記憶使然,也不會叫她拘束,小姑娘有點兒困了,杏眼眨了眨,終於慢慢合上,伏在皇帝懷裡睡了。
皇帝靜靜合著眼,等她睡得熟了,方才擺擺手,示意內侍將簾幕放下,都退出去,自己則垂著眼,定定看著小妻子的面容出神。
面頰皎皎,白皙而細緻,那雙盈滿了秋波的杏眼雖合著,但只消瞧一眼,便能猜出它睜開時的光華,有多瀲灧。
更不必說,小姑娘微微嘟起,花瓣兒一般紅潤動人的唇珠了。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皇帝低下頭去,輕輕一吻。
末了,舌尖又依依不捨的在那上頭舔了一舔。
真想早點兒娶你,妙妙。
……
小姑娘這一覺睡得安穩,大半個時辰之後才醒,嘴巴無意識的動了動,還沒睜眼呢,便有人取了盞溫水喂下,動作輕柔而體貼。
妙妙睡得迷迷糊糊,還當是阿蕊姐姐在身邊呢,低聲嘟囔一句:「謝謝阿姐。」
皇帝失笑一聲,低頭含住她唇珠一咬:「你阿姐也這樣對你嗎?」
妙妙一下子清醒過來,毛都險些炸了,趕忙將他推開,氣鼓鼓道:「小哥哥變壞了,怎麼又佔人便宜?!」
午睡方醒的嬌客,面頰尚且有兩團酡紅,身上衣衫也微微有些亂,纖細脖頸自不必說,連精緻鎖骨,都半遮半掩的露了幾分,端的慵懶。
皇帝看的心熱,幾乎想跳過去咬一口,到底還是按捺住,笑吟吟道:「妙妙是朕的妻子,夫妻親近,怎麼就使不得了?」
妙妙斜他一眼:「哪個說要嫁給你了。」
「當然是你說的,」皇帝面不改色,理直氣壯道:「朕給你糖和小點心吃,你嫁給朕,這不是早就約定好的嗎?你也別說朕誆你,這事兒不只朕知道,陳慶和王嬤嬤也知道,連你阿娘都知道。」
妙妙在兒時便將自己賣的乾乾淨淨,這會兒想起來,真真是悔不當初,只能嘴硬:「童言無忌,不算數的,你不要拿這些來要挾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道理,」皇帝臉皮可比她厚多了:「你小時候在宮裡住了那麼久,前前後後睡了朕幾年,現在想始亂終棄?門兒都沒有!」
「你這無賴!」妙妙坐在暖炕上,氣的臉都紅了:「誰睡你了,誰始亂終棄了!」
「不始亂終棄就好,」皇帝趕忙過去抱住小嬌嬌,親親揉揉舉高高:「那朕就叫他們去宣旨了。」
「宣旨?」妙妙伸著小爪子推他,抽空問了一句:「什麼旨?」
「當然是立后的聖旨,」皇帝捏住小姑娘兩隻亂撥的小爪子,緩緩道:「朕年過而立,你也及笄在即,該定下來了。」
妙妙知道自己是要嫁給皇帝的,但從沒想過會這樣快,下意識的反駁一句:「太急了吧。」
「怎麼急了?」皇帝下了暖炕,作勢接她下去:「朕倒覺得,早就該降旨了。」
妙妙坐在暖炕上,卻也沒皇帝高,聞言蹙眉道:「不要。」
「為什麼不要?」皇帝挑著眉笑:「你之前睡朕的那幾年,都白睡了?」
妙妙聽不得他這等葷腔,又氣又惱,顧不得彼此身份,抬腿去踢他:「你真討厭!」
皇帝可不怕小妻子這點兒花拳繡腿,順勢捉住她那隻小腳,隔著一層襪,在她腳底撓了一撓。
妙妙怕癢,隨即便身子一軟,歪在身後厚厚被子上,咯咯笑了起來。
前世皇帝與她做過多年夫妻,最知道她脾性,也明了她的短處,這會兒見她歪著身子,倒沒窮追猛打,只是取了帕子,替她擦去笑出來的淚花。
兩個人正嬉鬧呢,外頭陳慶的聲音便近了:「陛下,英國公求見,正在外邊兒候著呢。」
皇帝坐在暖炕邊上,回頭去問:「他怎麼過來了,說是什麼事兒了嗎?」
「好像是為了北境屯軍之事,」陳慶答道:「奴才聽他提了一句。」
「哦,」於是皇帝站起身,正容道:「叫他到前邊去,朕稍後便到。」
他既起身,妙妙也鬆一口氣,杏眼看他一看,道:「陛下既然召見臣工,我自然不好久留,這就告退了。」
「怎麼,」皇帝斜她一眼,不怒而威:「小哥哥不叫,該叫陛下了?」
妙妙賭氣道:「你總是欺負人,小哥哥才不會這樣呢。」
拉倒吧,小哥哥沒對你這樣那樣,是因為你那時候還小,可不是因為他是個好人。
「別叫陛下,」他道:「朕聽了,彆扭的很。」
妙妙問他:「那叫什麼?」
皇帝笑微微的瞧著她:「你覺得呢?」
妙妙躊躇一會兒,半晌也沒吭聲。
皇帝見她蜷在暖炕裡頭,唯恐被自己咬了一樣,倒不動氣,也不想將她逼得太急,只彎下腰,將她一雙繡鞋提起,擱到暖炕邊上去:「你我多年未見,正該多相處一番才是,急著走做什麼。」
「朕先去見英國公,妙妙在這兒待一會兒,等他走了,再來陪你玩兒。」
妙妙聽他話里意思,隱約吃了一驚:「什麼意思,你打算叫我留在宮裡嗎?」
皇帝徑自整了衣袍,大步往外邊兒去,聞言頭也沒回:「當初白睡了朕那麼多年朕說什麼了?現下只留你幾天,使不得么?」
他可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妙妙正惱著呢,一聽他這話,三分惱怒也便成十分了,想也不想,便拎起炕邊的繡鞋,一前一後扔過去,結結實實的砸在了皇帝背上。
剛剛砸完,她就後悔了。
不管怎麼說,那也是至高無上的天子,哪裡容得了小女兒家這樣胡鬧?
她太過冒失了。
只是,還不等小姑娘的悔意表露在臉上,皇帝便彎腰將那雙繡鞋撿起,拎著往她這邊來了。
妙妙偷偷看一眼他面上神情,活像是要吃人一樣,暗自嚇了一跳,趕忙往暖炕裡邊兒爬,但架不住皇帝身材高大,胳膊長而有力,伸手去捉住她腳踝,重新給拉回去了。
「小哥哥!」妙妙嚇了一跳,趕忙出聲求饒,然而只來得及叫了一聲,一雙小腳便被皇帝捏住了,隨手將襪子脫去,手指撓她腳心兒。
女兒家的腳可是矜貴,素來不許給外男瞧,妙妙雖然跟董太傅一道走南行北,但這種事情,還是很在意的,驚呼一聲,下意識的用力掙脫。
小姑娘生的嬌美,一雙玉足也細嫩,白生生的,像是初生的筍,腳趾瑩瑩,當真剔透,最得皇帝喜歡,瞥了一眼,目光便熱了。
這一回可跟上一次不一樣,他有意使壞,來回折騰了好一會兒,直到妙妙笑的喘不上起來,杏眼裡全是淚,方才勉強鬆手。
妙妙笑的肚子疼,臉頰也有些酸,又氣又羞,說不出什麼滋味,皇帝卻垂著眼看她,徐徐問:「該叫朕什麼了?」
小姑娘還羞著呢,別過臉去,不肯瞧他。
「不說?那也沒關係,」皇帝笑吟吟的看他一看,拎著她那雙繡鞋站起身,朝她晃了晃:「等你想起來,朕再還給你。」
二人之間總算是未婚夫妻,叫他瞧見也就算了,叫別人看見,算怎麼回事?
妙妙這會兒還光著腳,很害羞的將小腳丫縮在裙子里,見他要走,趕忙叫住,有點兒委屈:「小哥哥。」
皇帝回過身來,道:「朕年過而立,再叫小哥哥,不合適了。」
妙妙拿小爪子捂住臉:「那你到底想聽我叫什麼嘛。」
皇帝站在原地,笑著看她一會兒,終於重回暖炕上坐下,向她道:「伸手過來。」
妙妙心中尤且有些忐忑,卻還是照他意思,將手伸了過去。
小姑娘手掌纖纖,指如春蔥,格外好看,皇帝手掌寬厚,十指有力,兩手交疊在一起時,居然不叫人覺得奇怪,只覺一剛一柔,極其和諧。
他衣袖未挽,柔滑衣料落在妙妙手腕時,有種令人心癢的觸感,叫她情不自禁的想要將手縮回,哪知剛有所動作,便被皇帝拉住了。
指尖落在她手掌中,他一筆一劃寫下,妙妙側眼去看,便見他眼睫低垂,目光專註,有種難以言表的深情。
不知怎麼,她心裡動了一下,總覺得曾經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他,但是在記憶中找了又找,終於還是無果。
妙妙抬眼去看他,便見他也正看著自己,四目相對,端的繾綣,也不知怎麼,心中忽的湧上一股柔情,想也不想,便像是叫過無數次一樣,輕輕開口:「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