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藏嬌
張開摺疊的信箋，目光落到那醒目的朱紅印章的落款上，我還是不由得嚇了一跳：真是皇上寫給我的信。
看完小楷寫就的信箋內容，心驚肉跳——皇上欽慕我，想要和我締結唐明皇與楊貴妃那般天上人間似的奇緣！
皇上怎麼可以對我懷有非分之想？我咬牙切齒，十分不恥這樣的荒唐！忽又想起以前皇後娘娘對中玉的囑託，看來是真的，皇後果然了解她丈夫用情不專，才刻意交代了中玉不要讓我拋頭露面。皇后也是未雨綢繆呀……我錯怪中玉了。
那個垂涎兒媳婦的唐明皇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什麼「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千古傳奇，分明就是骯髒的權勢交易。楊玉環一個弱質女流能如何？她還要顧及相公壽王的前程和自家父母的性命呢，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可我不同，我只是藉助了董碧君軀殼的林紫煙。董碧君都能夠不畏鄭王府和皇后的權勢而殉情於郭少文，我當然也不會妥協！
憤憤然把皇帝無恥的信箋用燭火燒毀，虧他還會摘抄古人的千古名句來為自己的**開脫，真令人作嘔！
仍舊難以抑制心中的噁心，連拿信的手都嫌弄髒了，在浴池的水裡搓洗了好幾遍，巴不得把手上的皮脫下來一層才幹凈！
回到床上也睡不下去，輾轉不得安穩，想想我和中玉都成了皇上以權謀私的犧牲品就很不值！而且，今晚上還是中玉和彩霞公主的良辰美景，怎麼不令我心苦！
一時萬念俱灰，便一骨碌又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桌案前準備紙筆要給中玉寫最後的遺書。腦海里的千言萬語如萬馬奔騰，竟不知如何啟筆。思量了良久，才用毛筆工整地橫著寫道：
中玉夫君：
有緣來相會，緣盡自去歇。
莫道我無情，情續由他人。
影自鴻蒙來，魂飄太虛外。
相見再無日，各自保平安。
妻：林紫煙絕筆
怕他看不懂簡體漢字，又琢磨著用學過的繁體字謄寫了一遍，吹乾墨跡，反覆再讀兩遍，仍覺不夠，重新給自己的櫻唇上紅，在紙張下面空白處印下自己的唇印，算是我對他的最後吻別吧。
把遺書折成細條再打結，然後攥著它上床卧好。取出劉燕曾經給我的安神丸，我有在老鼠身上試過，過量的服用會使老鼠一睡不醒，就跟現代的安眠藥類似。我希望自己安靜地睡去，最好醒來時已經不在這裡了。
正打算坦然赴死，外面卻有人「嘭嘭」拍門。我奇怪，這麼晚了誰還來？忽地擔心是那些宮裡的人去而復返！
聽到外間的兩個丫頭去開了門，「王爺！」劉燕的驚呼聲一下子把我拉回清醒，趕緊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又忙不迭地把遺書藏掖在床墊下面。才收拾完，中玉就推門進來了，一身玄色的緊身衣，格外扎眼。「你怎麼來了？」我意外。
他一屁股坐到床上，目光熱切道：「我今日怎麼特別想你呢！」
「今天不是你和公主的大婚么？你怎麼能來這裡？」我既驚又喜。
「不管它。」他輕鬆道，然後轉頭對兩姐妹道：「你們去睡罷，這裡不用你們伺候。」
「是。」兩姐妹識趣地帶上我的房門，又去關了外間的大門，方去歇了。
這裡，我仍然不放心道：「新婚之夜你撇下公主跑到這裡來，公主會生氣的，而且，你怎麼穿成這樣？像個賊似的。」
他笑了：「這樣才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好溜出來和你相會。」
「真的不回去嗎？」
「嗯。」他動手脫衣服，上床。我心裡竊喜：他居然讓公主獨守空房，可見我在他心裡是比她還重要的。他這樣義無反顧地到我這裡來，反而更顯得他的專情。
躺進被窩，他沒有多餘的情話，只管緊緊地抱住我。我也是，從沒有這麼迫切地想擁有他。
天還沒有亮，他就起身穿衣。我愣了，酸溜溜地道：「你要回去了？」
「不是，你也要起來，咱們要趕快出發離開這裡。」他把我的衣服扔過來。
「去哪裡？」我不解，掀開被子一邊穿衣。
「我要帶你私奔。」他直截了當。
「私奔？」我一下子興奮起來，他終於露出了果敢的行動！
他交代道：「你穿好了，也叫那兩個丫頭起來準備準備。我現在要去櫃檯結帳，再帶一些路上吃的東西。」說完開門，大步走出去了。
我手腳麻利地把自己穿戴好，依然是昨晚觀禮時的那身男裝，不過不想粘鬍子了，怕他會笑話。又把那封遺書貼身收好，再趕緊拍門叫醒了偏房的劉鶯姐妹，沒告訴她倆「私奔」的事，只說是「要離開飯莊了」。她倆也趕緊穿戴好，收拾好包袱了。
中玉回來了，道：「有沒有落下什麼？」
「都檢查過了，帶齊了。」我肯定道。
「那好吧，咱們走。」
他拉了我的手先出門，劉鶯姐妹後面跟著。大門口已經有飯莊里的夥計牽來了三匹馬候著，其中一匹是中玉的坐騎。
夥計一邊把馬韁繩交給我們，一邊對中玉道：「公子爺，您交代的食物都擱在馬背上了。」
中玉點頭，從腰包里摸出一錠碎銀給夥計道：「賞你的。」
夥計連忙接過，感激道：「多謝公子爺！各位路上好走。」
中玉把我抱上他的坐騎與我共乘，劉鶯劉燕各自一匹，我們很快離開了「世外桃源」。
我沒有把皇上來過的事情告訴中玉，怕這會傷害他的感情，畢竟皇上是他的姑丈，也是他效命的主子。
「我們去哪裡？」前面天色灰濛，晨風拂過面頰，有些涼意，我往他懷裡縮了縮。
「去秋野山莊，在甘州。」他把臉貼近我，替我晤熱。
「甘州，那不是離京城不遠嗎？」我的心咯噔一下，預感到此次「私奔」可能也不會成功。想不通他們男人怎麼選的地方都不會遠離危險呢？難道都戀家不成。
中玉似乎有些明了我的擔憂，安慰道：「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心，那裡很安全，不會有人找到你的。」
我這才明白他的真實用意：他不是要和我「私奔」，而是要把我「金屋藏嬌」。他還是要回京城他的鄭王府去的，那裡是他的家，還有他的家人、他也還是要回朝廷為皇上辦差的，那裡是他賴以生存的風光前程，怎麼可能輕易拋掉。別人努力了一輩子都未必能得到他這樣的權勢和榮耀，而他三十齣頭就都已經全部擁有了，能不珍惜嗎？
我嘆息，悠悠道：「誰會找我呢？我只是一個沒有了依靠的普通女子罷了。」
他「嗤」地笑了，「怎麼說話像怨婦了？」
我不痛快道：「誰怨了？你少自作多情。」
「好，就算我自作多情吧，反正我是不會讓任何人把你帶走的。」他信心十足道。
我心裡卻暗暗反駁：如果是皇上要帶走我，你也能這般自信么？
中午時候，我們趕到了甘州的秋野山莊，這是中玉妹夫名下的產業。做生意的人就是有頭腦，很會安置一些不動產以備不時之需，不像中玉這樣的王爺，只會收藏古董字畫這些附庸風雅的玩意兒。
中玉已經事先跟他妹夫打過招呼了，秋野山莊的管事一見我們到了，十分熱情地迎接我們，廂房已經打掃乾淨預備下了，廚房裡也準備好了接風的酒菜。
吃罷午飯，中玉帶我到山莊各處走了走。山莊佔地不是很大，但建築風格獨特，布局也很別緻，外面是大片的田地。藍天下，綠茵茵的麥苗到秋收的時候，就是黃澄澄的一片麥浪了。田野的氣息十分濃厚，若是縱馬疾馳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應該十分愜意。
我跟中玉提出賽馬。他立刻同意道：「咱們先睡午覺，黃昏再騎馬出去。」
回到廂房歇息。兩個人同床共枕，自然是無法好好睡一覺的，又是一番恩愛纏綿，直到筋疲力盡方依偎著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