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原是紅樓夢一場

第14章 原是紅樓夢一場

巡鹽御史是兩淮獨有的官職,雖不過是從三品的官銜,卻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

不但管著兩淮鹽稅,還兼有糾察百官的權利,論地位實不在一省巡撫之下,只堪堪低了兩江總督一頭,因此素來非天子近臣不得擔任。

賈璉的姑父林如海,便曾是如此一位遮奢人物。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老黃曆了,林如海在任上病逝之後,以往的富貴榮華便也都隨之煙消雲散。

眼下這鹽道衙門的官署里一片蕭瑟,連奴僕丫鬟們也都遣散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賈璉從京城帶來的幾個下人。

卻說這日傍晚。

官署後堂的小廳內,罕見的又燈火通明起來,兩座銅爐里更是塞滿了銀霜炭,直暖的初夏一般。

那燭光映照下,就見賈璉左一杯右一盞的灌著黃湯,早喝的兩眼發直身形亂顫,卻兀大著舌頭胡嚷嚷道:「來來來,這……這杯酒,二哥卻是要敬你那紅顏知己!要不是有她在,你我兄弟哪得這般開懷暢飲?!」

他這些時日一直忙著操辦喪事,又要顧及到家中年幼的表妹,已經足有大半年沒能暢飲這杯中之物了,早攢下了一肚子的酒蟲。

因此一聽說孫紹宗還帶了女眷來,當真是大喜過望!

按照此時風俗,若只有賈璉與孫紹宗兩個男子,為表妹的名聲考慮,卻是不方便在官署飲酒的——但有了孫家女眷作陪,就無須再顧及什麼。

於是賈璉興高采烈命人將阮蓉請到後院,與自家表妹安排在一處安歇,便立刻擺下酒宴,拉著孫紹宗從響午一直喝到了傍晚時分。

眼見這賈璉明顯已經爛醉如泥,孫紹宗又陪著他飲了一杯,便趁其不注意,將兩人杯中之物換成了茶水。

誰知剛將茶壺放回桌上,賈璉竟伏案痛哭起來,嘴裡含糊不清的叫著:「可憐我那表妹,天仙下凡似的人物,卻偏偏如此時運不濟,先喪了母親、又沒了父親,這些時日便連言語也少了許多,瘦的更是不成樣子!」

孫紹宗聽得一陣無語,正猶豫要不要乾脆喊來下人,把他送回卧室休息,卻聽他又捶著桌子嚷了一聲:「黛玉啊黛玉,不怪你璉二哥髒心爛肺,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他說的含含糊糊聽不真切,但只這『黛玉』兩字,便已如雷鳴電閃一般,震的孫紹宗腦中嗡嗡作響!

黛玉?

林黛玉?!

那不是紅樓夢裡的女主角么?!

孫紹宗前世亦是一個『粗人』,平生最喜三國故事,水滸、西遊也頗有涉獵,四大名著中就只有這紅樓夢從未讀過。

因此他並不知賈璉、孫紹祖等人亦是書中人物。

但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這幾個主角的名字,孫紹宗卻還是聽說過的!

此時驟然聞黛玉之名,再與賈府一聯繫,那還不知自己是穿越到了紅樓夢裡?

可為什麼偏偏是紅樓夢呢?!

若是去到三國、水滸的世界,憑著先知先覺和這一身彪悍的武力,不說建立一番皇圖霸業,起碼混個裂土封侯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這紅樓夢……

他卻哪知道書里究竟寫了些什麼?

對著又哭又笑的賈璉苦思良久,孫紹宗也只隱約想起,這紅樓夢裡主要寫的就是賈府,貌似還是一場愛情悲劇來著——但具體的故事情節,卻實在是沒什麼印象。

越想越是煩躁,賈璉又跟個娘們似的在那裡喋喋不休,孫紹宗忍不住提起一壇黃酒,隨手拍開泥封,仰頭大口大口的灌入腹中!

他如今身高約有一米九三,體重在兩百四十斤上下,這肚腸自然也要比常人大了不少,因此只片刻功夫,就將一壇黃酒喝了個底兒掉。

再加上之前喝下去的兩壺,至少也喝了四斤有餘!

雖說這黃酒的度數不是很高,也就和啤酒差不多,但後勁兒卻遠大於啤酒,孫紹宗這番狂飲之下,不多時便也醉態酣然起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腦子裡哪根弦沒搭對,他用筷子叮叮噹噹的敲著杯盤,一曲『滾滾長江東逝水』便從喉嚨里噴將出來。

蒼涼雄渾的歌聲趁著夜色四下盪開,倒正與這官署中繁華過後,盡顯蕭瑟的氛圍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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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後院西廂房的窗戶左右一分,阮蓉從裡面探出頭來,側耳傾聽了片刻,又好奇的回頭問道:「孫大哥這又是長江又是英雄的,聽著倒頗有些味道,林妹妹可知他唱的是什麼詞曲?」

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春凳上坐著個冰雕玉琢似的小小人兒,一身的麻衣素裹,卻不是林黛玉還能是誰?

兩人雖然相處了僅僅半日,但同是幼年失恃【母親】的官家小姐,又都不是循規蹈矩的性子,彼此之間倒頗有些相見恨晚。

約莫是從窗外吹進了些寒氣,黛玉縮著肩膀,蹙眉沉吟了半響,方搖頭道:「這首詞古樸雄渾慷慨悲昂,稱得上是歷代《臨江仙》中一等一的佳品,但我卻從未聽聞,更不知是何人所作。」

見她這一副小可憐的模樣,阮蓉忙把窗戶關了。

隨即又聽她說從未聽過這首詞,阮蓉眼前忽的一亮,風風火火的衝到黛玉身前,往那鋪著蜀錦的圓桌上一趴,興沖沖的問:「那你說這首詞,會不會是孫大哥所作?」

黛玉與她大眼瞪小眼半響,忽的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忙掩住了小嘴,嘻嘻笑道:「都道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姐姐這倒好,一耳朵愣是聽出個大才子來!」

阮蓉粉頰一紅,也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卻兀自嘴硬道:「你不是也沒聽過這首詞嗎,怎得就不能是孫大哥作的?!」

黛玉又笑道:「我小小的年紀,又不是什麼大才子,能讀過多少詞曲?若是我沒聽過的詩詞,便都算是你那情哥哥所作,那他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斗酒詩百篇了?這文抄公當真是好做的緊!」

阮蓉被她說的啞然無語,又見這丫頭笑的小狐狸彷彿,便忍不住憤憤然撲將上去,在她腋下、腰間一通亂撓,只癢的黛玉連連告饒。

這一番笑鬧之下,兩人倒又親近了幾分。

因見黛玉小手冰涼,竟探不到一絲熱乎氣兒,阮蓉便乾脆敞開毛料外套,將她整個裹進了懷裡,用下巴蹭著黛玉的額頭,似嗔實喜的嘆道:「你這丫頭哪裡都好,偏只一張利嘴不肯饒人。」

卻說黛玉埋首於那雙峰之間,只覺口鼻中儘是暖香,心下更是說不出的偎貼,忍不住便交淺言深的提醒了一句:「姐姐,你這般不管不顧的,就不怕那孫都尉……孫都尉的家人不認你么?莫忘了『聘則為妻、奔則為妾』的規矩。」

她本想說『不怕那孫都尉做了負心漢』,但又怕這話太過傷人,便臨時改了說辭。

但即便如此,阮蓉聞言依舊身子一僵,不過很快便又軟了下來,將俏臉埋在黛玉那一頭青絲里,悠悠的道:「便是只能做妾又如何?總比錯過良人,抱憾終身要強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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