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金融蠶食(2)

多米尼克狼般的背影在門口消失后，重新走來一個人影，小小的，弱弱的，她走到傑林卡身邊，蹲下身體，抱住他的雙肩，柔聲的說：「別怕別擔心，我們一起來應戰吧。」傑林卡抬起頭，看見是桑迪，他控制了哭泣，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桑迪看著門口，逆光中的塵埃很快淹沒了傑林卡高大的背影。第二天，多米尼克的講演出現在矽谷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位置上，包括他針對露絲瑪雅生物製藥公司而發表的結束語。公司上下無一不知道這條新聞，一時間公司內部人心惶惶，嚴重影響了正常工作。桑迪在辦公室，反覆看了幾遍《聖荷西信使報》上的頭條新聞，心情沉甸甸起來。她坐在轉椅上，身體旋轉一百八十度，透過落地玻璃，窗外的景色一覽無餘。學院路上，碧雲連天，黃葉漫地，一派悠閑和寧靜，哪裡嗅得出一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這裡看不見越戰時的炮火，也沒有黑幫吞併滿門抄斬的慘烈景象，矽谷的血雨腥風，是在競爭的外衣下合理合法進行的戰爭。秘書走進來，悄悄提醒說：「董事長，開會時間到了。」桑迪轉動椅子，回復身體正面對門的角度，說：「知道了，我這就去。」眼下是晚上六點，再過十二個小時，獵人公社將變成一個代碼，在紐約證券交易所露面。按照公司原來的計劃，這個時候獵人公社的全體高層管理去華爾街，目睹公司新股邁入納斯達克的歷史性瞬間。這個方案遭到了桑迪的否定。她提出，以討論公司下一步發展計劃的方式，來期待獵人公社邁入新的階段。所以今天這個會非同一般，就像期待太陽出世一樣，全公司的人將為它守夜。會議室格外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桑迪身上。但是桑迪視而不見，將手中的報紙在往桌上一扔，什麼話也沒說。威廉看著她，似乎是用目光提示，今天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桑迪應該什麼點什麼。但他沒有看見來自桑迪的任何回應，就清了一下嗓子，直切主題，說：「獵人公社募集資金時，每股發行價為七美元，按照分析師們的事先估計，開盤后每股股價將達到十五美元，不會超過二十美元。保守點預計，再過幾小時，獵人公社的市值將接近一億美元。」威廉的話音一落，會議室就響起掌聲。桑迪喝了一口咖啡，沖著興奮的人們擺擺手，會場立刻安靜下來。桑迪拿起放在桌上的報紙，在空中揮動著，說：「我想在座的各位一定看到了今天各大報紙的頭條，我不知道大家有何感想，就我個人而言，很受刺激，迫使我對將在矽谷開拓的事業進行重新認識。」桑迪將目光投向窗外，繼續說：「矽谷並不想我們認為的那樣，是一塊高科技的自由王國。我看見，在創新技術通向成功的過程中，分明存在一個影子內閣，這就是矽谷的資本家們。我們很幸運，剛剛踏上了internet的快車，使得獵人公社獲得了第一桶金。但是，看看眼下的實際情況，我的內心感到困惑，無比困惑。」桑迪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掃視一下會場說：「幾天前，我看到這樣一串數字，不知道為什麼，這串數字從此留在了我的心裡。我每天都會在心裡默誦它。讓我來告訴大家，這串數字來自財富報告。Yahoo，目前矽谷最耀眼的明星，去年，也就是1998年，它的MarketValue（市值）接近五百億美元。以Yahoo的一千多名僱員平攤，分到每個僱員頭上的財富超過三千萬美元。即使是大名鼎鼎的Microsoft，每個僱員的市值也只有一千多萬美元。」桑迪停頓一下，繼續說：「這讓我們看見什麼？internet勢如猛獸，成了知識經濟時代的金礦。」桑迪興奮了，她站起來，在室內來回走動著說：「讓我們想想，矽谷還有一個曾經名噪一時的公司Netscape。那一片氣勢恢弘的樓群，至少有二十座，至今還屹立在那裡。但是Netscape公司如今已經在矽谷消失了，不存在了。和它相比，Yahoo只有一棟樓，就是這棟不起眼的小樓，卻創造了全世界最高市值的神話。而這個神話的產生，就是因為internet。據說，在Netscape鼎盛時期，初出茅廬的Yahoo曾經找過他們，希望和他們合作。但是Netscape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們。在矽谷，就在我們眼前，因為internet而重現生機的例子還有好多。Oracle和Sun也是。我們很幸運，獵人公社的第一個拳頭產品，恰恰也是憑藉了internet，我們才得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有所收穫。」會議室牆上，巨大的電子顯示屏滾動起來，獵人公社的股票從開盤時的十美元，一路飆升到75美元。桑迪的講話被紐約股市開盤打斷，大家靜靜坐在那裡，眼睛緊盯著牆上的數字。這太神奇了，桑迪想，如果獵人公社不在華爾街上市，銷售量就是公司財富的標緻。但是，同一個獵人公社產品，掛牌之後衡量公司財富就有了一個新的度量，這就是市值。如果以每股七十五美元的價值計算，那麼獵人公社上市當天，市值已經達到兩億美元。每個人的臉上都喜形於色，獵人公社當天以58。45美元收盤，為華爾街的股市傳奇再添濃墨重彩的一筆。桑迪失眠了。她在矽谷學院路的公司中渡過了整整兩個不眠之夜。她像一頭困獸，幾乎不吃不喝不睡，一味在辦公室的斗室中機械的來回走著。秘書開始為她擔心，她的表現和公司員工們喜悅的心情截然不同，她的焦躁和不安，超越了一般水平，在公司同仁眼裡，近乎於自我折磨。員工們暗自猜測，也許董事長又遇上了新的情感波折。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