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 911」在行動(2)
露茜不停地抽煙,煙霧堆積成一層薄紗。桑迪打開牆上的通風系統,煙霧立刻在通風口形成一個圓柱體形狀,沖著屋頂移動。「說吧,為什麼找我?」桑迪非常冷靜,看出露茜心緒煩躁,心理上她已勝過露茜一籌。露茜並不直接回答問題,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說:「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在空中,在屋侖的那個雜耍團的城堡中,表演走鋼絲。」她吐一口煙,繼續說:「那場景好像就在眼前,但是你卻已經從鋼絲上走了下來,成了矽谷的千萬富翁。」露茜嘆口氣繼續說:「矽谷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啊,什麼樣的人都會有,什麼樣的事都會發生。」桑迪不動聲色,眼睛注視著露茜,她在等待,等待露茜說出真正的來意。「你冒著生命危險去走鋼絲謀生,卻把當時已經到手的一千多萬美元全部捐給露絲瑪雅生物製藥公司,這是為什麼?我一直不能理解你的行為。」桑迪看著露茜,神情坦蕩,說:「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捐錢的真正動機,不為別的,只是為了這個原因。露絲瑪雅公司所以會陷入困境,就是因為這個突發的變故。所以,我有義務要儘力幫助他們擺脫困境。」「我以高級金融顧問的特權,查了你的收支狀況,你當時身無分文,所有錢全部給了露絲瑪雅公司。這樣做,就不為自己的生活著想?再說,你沒有義務要幫助露絲瑪雅公司,我知道你和那個殺人犯並沒有結婚,你完全可以讓自己和這件事包括露絲瑪雅公司沒有任何干係。」露茜在等待桑迪回話,但是她失望了,桑迪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於是,她不得不繼續下去,沿著自己的情緒軌跡,直到把自己最想說的話全部吐出來。「贖罪,是傑林卡對你這個舉動的解釋。贖罪,你在替代那個殺人犯向他贖罪?」桑迪聽到「殺人犯」這三個字,內心的憤怒像燃燒的火苗遇上汽油,刷刷的往上竄。無論怎麼樣,桑迪的內心從來沒有真正把安迪魯和殺人犯划等號,儘管安迪魯事實上的確是殺了人。但是,當露茜一再用「殺人犯」三個字來表述安迪魯時,桑迪的情感立刻站到了和露茜對立的陣營。桑迪依然不動聲色,冷冷的說:「是的,是贖罪,不是向傑林卡,也不是向露絲瑪雅一個人,而是向全世界贖罪,向全世界的艾滋病患者贖罪。因為,一個傑出的科學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生命不屬於個人,而屬於整個人類。」桑迪的話音還沒有落,露茜就發出一種從鼻孔出來的聲音:「哼,你不覺得這種說法太不著邊際嗎?」桑迪沉思了一會兒說:「你不能理解,因為你是美國人。中國人是一個講良心講道德的民族,這就是我捐錢的全部理由。」「你說得很對,但我還知道,中國人還是一個很虛偽的民族,向來善於黃顧左右而言它的一套把戲。」桑迪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厲聲說:「我不能容忍你的言辭。我告訴你,假如死亡可以替代,我願意自己去死,讓露絲瑪雅活著。我真的盼望事情最後有這樣的結局。那樣,我就是死了,也會比現在活著更高興。」「為什麼?為什麼甘願替別人去死?而且還高興?」「因為,露絲瑪雅的生命比我的生命更有價值,她活著比我活著對別人更有用。」露茜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她把身子往桑迪的方向挪動一下,即使坐著,露茜的視線也和站著的桑迪的視線差不了多少。露茜說:「太不可思議了。你真的這樣認為?人的生命是屬於個體的,個體的生命之間是等價的,他們同樣珍貴,同樣只有一次不可逆轉。世界上怎麼還有人把生命的價值按照社會價值的標準來劃分高低、珍貴和貧賤,這叫什麼邏輯?」桑迪一時語塞,她不得不承認露茜的話是合理的。但是,實際上,桑迪的思維又難以逃出已有的框架,當她面對一件具體事情的時候,她的行為總是受到固有價值標準模式的左右。露茜從椅子上站起來,高高的個子,桑迪有一種壓迫感。「別裝蒜了,你難道除了贖罪就沒有別的用意?」「你什麼意思?」「你就是用這種看似高尚的方式,去俘獲傑林卡的心,不是嗎?」桑迪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她憋了好大勁,才說出一句話來:「請你說話放尊重點,」桑迪只覺得話還沒有說完,接下來想大發雷霆,但又覺得底氣不足似的,停了一下,繼續說:「說吧,找我幹什麼,還有很多工作等著我。」桑迪重新坐到轉椅上,她一坐下來心裡就感覺塌實多了。露茜依然站在那裡,再點燃一支煙,她的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中,一隻手往包里放打火機,煙在上下嘴唇間叼著,說:「他不愛我了。」露茜說話的時候,細長的香煙在嘴唇間上下擺動著,聲音有點模糊,但桑迪還是聽清楚了她的話。桑迪忽然笑了一下,說:「他不愛你了?好,很好。你是把我當朋友來告訴我這個天下頭號新聞?」「不,是把你當情敵。」「你簡直莫名其妙。」桑迪接通秘書電話,叫秘書馬上來送客人下樓。這一道逐客令,露茜聽得一清二楚,但是她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還是坐在椅子上。莎麗已經站在門口,等著送客。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