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重歸多津塔那(2)

桑迪看著他來回晃動的身影，覺得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她在心中默默祈禱，上帝，給他力量，叫他按門鈴。但是，他在門口走了幾個來回，忽然間轉過了身體。桑迪把酒杯朝陽台的扶手上一放，往樓下飛奔而去。她停在門口，不住搓動雙手，隨後把眼睛貼到門的貓眼上往外看。還好，他還在門口不知所措的站著。她猛地打開門，與此同時，門鈴冷不丁的鳴叫起來。她和他面對面站著，靜默，誰都沒有說話。一雙充滿猶豫的藍眼睛，一雙淚花閃爍的黑眼珠。許久，傑林卡說：「你，你在贖罪，這個三千萬？」桑迪怔了一下，說：「是，是的。」忽然，桑迪覺得自己像一片樹葉，任由狂風飛卷，不知道在空中飄蕩了多久之後，又落定到地上，桑迪的身體已經被他一把拖出門外，只聽得他說：「我告訴過你，幾年前我第一見到你的時候，就告訴過你，你沒有罪，你不用贖罪，你怎麼就不聽，啊？」桑迪的心突然充滿了悲滄，她顫抖著說：「不，我有，我應該贖罪的。」這是一雙可以撼動大樹的手，桑迪覺得身體像一架鞦韆，隨著這雙手的推動，在空中飄起來又落下去：「那，那你就是要堅定的用錢來贖罪，是嗎？」桑迪已經淚流滿面，她的聲音低若遊絲：「不，是用我的生命，我的一生。」他再次拉住她的雙臂，晃動著她的身體說：「你不用贖罪，你怎麼那麼傻，你是無辜的。」桑迪在心中默默祈禱，上帝，就讓他有力的手，把我的身體捏成碎片吧。她沒有哭泣，卻淚流滿面，她說：「可是，我有責任，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她想起安迪魯曾經失業，可是她竟然毫無察覺，她想起可憐的安迪魯，那時一定像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樣，從早上一直到晚上，都要在街頭獨自躑躅，為了不讓自己發覺他的事業。可憐的安迪魯。「為什麼你有責任？你是他的妻子嗎？不，你從來都不是，你不是他妻子，對不對？」面對傑林卡的拷問，桑迪說不出話來，她開始輕聲抽泣起來。許就，她說：「他殺死的不僅是你的母親，知道嗎？他殺死的是一種現代文明，殺死了一項科學，還有那千千萬萬等著你母親的葯去救治的病人，」桑迪停頓一下，繼續說：「他無疑和西特勒一樣，殺死了無辜。難道，一個有良心的人，面對被濫殺的無辜，幾不能產生同情？難道，面對科學和生命的被無辜踐踏，就真的不該感到負罪？」傑林卡忽然把桑迪擁入懷裡，說：「可是，你不能永遠背著這個十字架生活，你不是殺人的兇手，更主要的，你不是他的妻子，」傑林卡撫摸著桑迪的頭髮，說：「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為了贖罪，是嗎？告訴我，說話呀。」有一群白鴿在天空飛過。桑迪忽然從傑林卡懷裡掙脫出來，她哭著向街上跑去，一邊跑一邊說：「在你面前，我沒有資格，真的，我沒有資格。」忽然一輛車飛馳而來，傑林卡一把抓住了桑迪的身體，兩個人同時倒在地上。汽車急馳而過。他們並排躺在地上，直喘粗氣。傑林卡從地上站起來，抱起驚魂未定的桑迪，給了她一個信封，說：「回家看吧」。桑迪一逃回家，趕緊反鎖上門。她這才看了一下傑林卡給她的東西，這是一個信封，淡紫色的。桑迪的心一陣緊張，她忽然想起，從美國銀行保險柜中取回來的安迪魯的東西中，似乎也有這樣一個信封。她三步並作兩步上樓，打開卧室壁櫥，從裡面拖出兩隻箱子來。她沖著兩隻箱子看了一會兒，打開其中一隻，一陣搗鼓，裡面一個黃色的文件袋赫然出現。桑迪趕緊取出這隻袋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將裡面所有的東西都倒出來。一隻淡紫色的信封落下來，掉到地毯上。桑迪揀起這個信封，和傑林卡給的那個一起，並排放到地上。真的，這是兩隻完全相同的信封，淡淡的高貴的紫色，封面上有同一顏色的壓花，那是一束盛開的玫瑰造型，扎在花束上的綢帶，飄逸柔和，彷彿會隨風舞動的樣子。桑迪的手有些顫抖，她打開了傑林卡給的那個。裡面是一份露絲瑪雅實驗室的聘書，桑迪將出任整個露絲瑪雅實驗室的董事長。桑迪絕望的放下手中的聘書。她忽然想起安迪魯，安迪魯也是在桑迪毫不知情的情形下，給她留下了一個「玉豪葯業」公司，桑迪在矽谷的人生轉折，就是把這個公司賣給丹尼斯之後開始的，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桑迪想，傑林卡是把自己的捐助，算了股份，加上這次捐助的數字，桑迪實際上已經擁有了露絲瑪雅實驗室一半以上的股份，這就是聘她出任董事長的依據。桑迪想，自己無論如何不會去出任這個董事長。必須和傑林卡談談，她所有的資金，全部是捐助，無償的，不能算她的股份。這個，一定要改過來。這兩個外型一模一樣的信封，內容也幾乎一樣。所不同的，一個是出任露絲瑪雅實驗室的董事長，另一個是玉豪葯業的董事長。桑迪將這兩個信封放在一邊，她發現在安迪魯的遺物中，還有一個信封，不曾打開過。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