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到哪兒都行得通(2)
路路通本來是有辦法擺脫困境的:他可以到橫濱的法國或英國領事館去;但他不願講述自己的故事,因為這與主人的**息息相關。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去的,先試試運氣吧。他跑遍了橫濱的歐洲區,一無所獲;他又來到橫濱的日本區,並下定決心,如果還是沒有結果,他就去江戶。橫濱的這個本地人居住區名叫「奔天」,「奔天」是附近島嶼供奉的海上女神。這裡有青松翠柏成陰的小徑,奇異的建築物上雕刻著神像的大門,蘆葦和竹林中的小橋,百年松柏覆蓋著的寺廟庭院,寺廟深處住著吃齋的佛教弟子和孔門信徒;還有望不到盡頭的長街,街上到處可以看到成群的孩子,他們各個臉色紅潤,很像從屏風上剪下來的俊娃娃。孩子們與長毛短腿的獅子狗和沒尾巴的小黃貓玩耍,這些小動物各個懶洋洋的,但十分討人喜歡。街上人來人往,擁擠不堪:有敲著單調的木魚的和尚列隊而行,還有當官的,頭戴漆花尖帽、腰插東洋刀的海關吏和警察,身穿藍底白紋棉軍裝、背著槍的士兵,身穿緊身綢上衣外套鎧甲的御林軍,以及各種等級的武士。在日本,武士受人尊敬的程度與在中國受人歧視的程度不相上下。街上還有化緣的僧侶,穿長袍的香客和普通的市民。這些人頭髮四圍發亮,大頭,長身子,細腿,矮個子,膚色是從最深的青銅色到最淺的鉛白色,但沒有像中國人那樣的黃皮膚,這是日本人與中國人的基本差別。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流中,有轎子、馬車、帶篷車、漆花古轎、雙人軟轎和竹編床轎;街上可以看到一些長相平平的女人用她們小巧的腳邁著碎步,腳穿布鞋、草拖鞋或特製的木屐,她們各個眼角吊起,胸部束緊得如平板,牙齒按照當時的時髦染成黑色,但穿著民族服裝「和服」,倒也顯得雅緻。「和服」很像睡袍,腰間束一條緞帶,寬大的腰帶背後結成一朵大花結。巴黎的摩登女郎的裝束很像從日本「和服」學來的。路路通在這群形形色色的人中間閑逛了好幾個小時,還遊覽了那些稀奇古怪、豪華富麗的商店,堆滿了光彩奪目的日本首飾的珠寶店,還有那些掛著五顏六色的小旗的日本料理店,他只敢看不敢進。他還看見了不少茶館,茶客在品嘗著清香誘人的飲料和「清酒」,這是一種從發酵的大米中提煉出來的酒;還有煙館,那裡的人吸的不是鴉片,而是一種細煙草,在日本,鴉片的用途還無人知曉。路路通又來到鄉村的大片稻田裡。那裡鮮花盛開,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展示著迷人的色彩:其中有盛開的山茶花,不是長在小山茶叢里,而是長在高大的山茶樹上;在竹籬笆牆圍著的果園裡,生長著桃樹、李子樹和蘋果樹,農民種這些樹主要是賣花,而不是賣果實。果園裡安裝了一些稻草人和旋轉驅鳥器,不斷發出尖銳的響聲,嚇跑那些來啄食的麻雀、鴿子、烏鴉等貪吃的鳥。每一棵高大的杉樹上都棲息著巨鷹,每一棵垂柳下都有憂鬱地一足獨立的鷺鷥;四處都是小鳥、水鴨、山鷹和野雁,還有很多仙鶴,日本人視這種鳥為神鳥,它象徵著長壽和幸福。路路通在閑逛的時候,在草叢裡發現了幾棵紫羅蘭。「太好了!」他叫道,「我的晚餐有了。」他聞了聞花,沒有聞到香味。「倒霉!」他心裡想。說實話,這個老實的小夥子的確有先見之明,他在離開「卡納迪克號」之前飽餐了一頓,一天下來,他的肚子早就餓癟了。他曾注意到日本的肉鋪里沒有綿羊肉、山羊肉和豬肉。他也知道在日本牛是用來耕田的,殺牛是褻瀆行為,所以他得出結論:在日本肉食行少。這一點他沒有弄錯。既然肉店裡沒有這些肉賣,他的胃也可以適應野豬肉、鹿肉、鷓鴣、鵪鶉、家禽或魚類,日本人吃大米時都是拿這些作副食。但他現在只有忍飢挨餓,把填肚子的事放到以後再說。天黑了。路路通又回到「奔天」區。他在街上五顏六色的燈籠間穿梭,欣賞著江湖藝人的絕技表演和招來大群人看望遠鏡的星相家。最後,他來到碼頭,港灣里漁火閃爍,漁民用樹脂點燃的火光引誘海里的魚群。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了。巡夜的警察代替了擁擠的行人。這些警官各個穿著漂亮的制服,在當兵的簇擁下猶如大使一般。路路通每次遇到這種神氣十足的巡邏隊時,就開玩笑似的說:「好哇!太棒了!又是一個去歐洲的日本使團。」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