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兩與艦炮(2)
就在慈禧皇太后的生日慶典達到**的時候,旅順緊跟著大連陷落。在日本第一軍團司令山地元沼的命令下,四天之內,日本軍人只干一件事,就是對中國婦女肆意凌辱,對中國平民殘酷屠殺。日軍從旅順東面的上溝殺到西面的太陽溝,中國平民幾乎沒有一人倖免,城內城外到處是開膛破肚的中國男女老幼的屍體。1894年11月28日的《紐約與世界報》報道說:"旅順的日軍從攻陷旅順的第二天開始,連續四天殺害了約6萬名非戰鬥人員、婦女和兒童,在整個旅順免遭殺害的清國人不過是為掩埋屍體而倖存的36人。"這樣一個帝國的任何抵抗都將是徒勞的。這一點,連日本人都看得明白。就在北洋海軍在威海海戰中面臨覆滅之災的時候,1895年1月23日,丁汝昌,帝國海軍的高級軍官收到了日本海軍司令伊東佑亨的一封勸降書。此書收到19天後,丁汝昌自殺,因此尋找不到有關丁提督看完這封勸降書之後的表情和言論的記載。這份日本人寫的勸降書可謂一篇千古奇文,雖寫於百年前,但是值得百年後的所有中國人在夜深人靜之時燈下細讀:大日本海軍總司令官中將伊東佑亨,致書與大清國北洋水師提督丁軍門汝昌麾下:時局之變,仆與閣下從事於疆場,抑何不幸之甚耶?然今日之事,國事也,非私仇也;則仆與閣下友誼之溫,今猶如昨,仆之此書豈徒為勸降清國提督而作哉?大凡天下事,當局者迷,旁觀者審……清國海陸二軍,連戰連敗之因,苟能虛心平氣以察之,不難立睹其致敗之由。以閣下之英明,固已知之審矣。至清國而有今日之敗者,固非君相一己之罪,蓋其墨守常經不諳通變之所由致也。夫取士必由考試,考試必由文藝,於是乎執政之大臣,當道之達憲,比由文藝以相升擢;文藝乃為顯榮之階梯耳,豈足濟夫實效?當今之時,猶如古昔,雖亦非不美,然使清國果能獨立孤往,無能行於今日乎?前三十載,我日本之國事,遭若何之辛酸,厥能免於垂危者,度閣下之所深悉也。當此之時,我國實以急去舊治,因時制宜,更張新政,以為國可存立之一大要圖。今貴國亦不可以不去舊謀為當務之急,亟從更張。苟其遵之,則國可相安;不然,豈能免於敗亡之數乎?與我日本相戰,其必至於敗之局,殆不待龜卜而已定之久矣……原函漢譯全文見王芸生編《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民國二十年,大公報出版,第二冊,第197~198頁。無法得知這位日本軍人為什麼會在這樣的時刻與自己的戰爭對手談論主題如此重大的國家政治問題。這不是一封通常意義上的勸降書,從內容上看,它根本不是一份勸說敵人放棄抵抗立即投降的戰場文件。這個日本軍人從中華帝國的科舉制度開始說起,比照日本曾經經歷過的辛酸歷史,解剖中華帝國衰敗的原因。奇特的是,這些關於國家變革的理論竟然出自日本的一介武夫之口,由此可見日本人對自己國家的崛起有著多麼深刻的感受和認識,它確實需要中國人"虛心平氣"地深思,思"墨守常經不諳通變"之痼。在世界政治格局發生巨變的時代,對於封閉的中華帝國來說,"更張新政"已是"國可存立之一大要圖",否則,這個巨大的帝國即使再買多少軍艦也難逃覆沒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