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事兒
等毛俊從划價處回來，毛豆豆這才悠悠的睜開了眼睛。
毛大柱趕緊的拉著張醫生過來，張醫生拉著毛豆豆問了一番有沒有頭痛、頭暈、噁心、厭食、嘔吐、耳鳴之類的問題，張醫生給毛豆豆開了一點止痛和消炎的葯，揮一揮衣袖，瀟洒的走人了，只留下一屋子人大眼望小眼。
好在毛豆豆的肚子一聲響，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
大舅媽王鳳拉著毛豆豆的手，笑道：「豆豆這是餓了？」
動作剛剛好，笑容剛剛好，時機剛剛好，關心剛剛好，可這樣流於表面的關心，毛豆豆寧可不要。
毛豆豆低頭斂目，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揉了揉肚子。
這動作太明顯，想要假裝都不行。
可一屋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有動的意思。
這年頭，填飽自己的肚子都難，更別說花錢填飽別人的肚子了。
只有牆角蹲著的老實人毛大柱，一看毛豆豆那可憐巴巴的樣兒，立刻紅了眼眶，站起身來往外走。
站在門口的曹剛抿了抿嘴唇，把毛大柱按回原地，「爹，我去吧！」
說完，似笑非笑的環視了一圈病房裡面的人。
被曹剛這樣的眼神打量著，彷彿自己心裡那點小算盤全都被看透了似的，一屋子人的眼神都忍不住躲閃起來。
曹剛這才冷哼一聲，轉身去給毛豆豆買東西吃去了。
深秋的木香鎮，壓根沒有幾個地方開門。
好在鎮醫院旁邊有一個國營飯店，曹剛熟門熟路的鑽進去，要了一碗小米粥，一個大包子，揣著就往樓上走。
樓梯轉角碰到張醫生，曹剛並沒有打招呼，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張醫生一改冷傲的狀態，對著曹剛笑了笑。
同門師兄弟，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
至於順手幫的這點小忙，師兄弟一場，張醫生相信，曹剛懂得起。
曹剛目送張醫生走遠，這才拎著小米粥往病房走去。
小米粥的香氣飄過走廊，毛豆豆立刻兩眼放光，抬起頭盯著門口。
曹剛看著舔著嘴唇，小饞貓似的毛豆豆，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這樣的毛豆豆，才是他記憶裡面的毛豆豆。
那個提議找來劉老太太，那個在檢查期間裝睡，跟個露出尾巴的小狐狸似的那些，絕對是他看錯了，毛豆豆就是一個小吃貨。
曹剛端著小米粥，一口一口的喂著毛豆豆，在一片靜謐之中，淡淡的開了口，「晚上誰陪豆豆住醫院？」
大傢伙面面相覷。
毛三壯搓了搓手，呵呵一笑，「我和俊娃子非親非故的，也不太合適啊！」
曹剛扭過頭看了一眼劉老太太和王鳳，劉老太太心虛的撇開眼，王鳳乾笑一聲道：「家裡還有孩子呢！沒個做飯的人也不合適啊！」
毛大柱咬了咬牙，「我陪豆豆！」
曹剛挑了挑眉，看著毛三壯和毛俊。
看著曹剛的眼神，毛俊差一點跳了起來。
毛三壯拉了一下毛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毛俊這才咬緊了后槽牙，把剩下的那沓零錢摸了出來。
一分兩分，一毛兩毛的零鈔，看著挺厚，其實也沒幾個錢。
曹剛也沒有接過去，只是淡淡的說道，「豆豆不生病，也飯也得吃。吃飯的錢，我曹剛還是有的……」
曹剛沒有說完的半句，毛三壯自然是聽出來了。
毛三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句話來，「豆豆的醫藥費，俊娃子既然答應了，就不會賴賬。病房也住不下那麼多人，我們明天再來。」
說完，轉身就往樓下走。
王鳳見狀，趕緊拉著劉老太太跟上，生怕毛三壯不等他們似的。
曹剛看著王鳳的樣子，挑了挑眉，卻什麼都沒有說，認真的一勺一勺的喂著毛豆豆，彷彿這才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曹剛的動作一絲不苟，毛豆豆也專註的吃著飯，毛大柱屢次三番想要說點什麼，卻還是閉上了嘴。
曹剛喂完毛豆豆，認真的給她擦了擦嘴，這才開了口，「飽了嗎？我還買了一個包子！」
毛豆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搖了搖頭。
久餓不能飽食。
作為一個醫學博士，這個道理，毛豆豆不僅明白，而且原理都能說得清楚明白透徹。
是噠！這個毛豆豆，芯子早就不是七歲的毛豆豆的，而是從二十多年後回來的醫學博士，大齡剩女毛豆豆。
曹剛見毛豆豆搖了搖頭，把油紙包好的大包子塞給了毛大柱。
毛大柱推了推，曹剛安撫道：「你守著豆豆，哪兒也不能去，拿著包子當晚飯得了，我待會回家有飯吃。」
毛大柱想了想，這才接了過來，「多少錢，我給你！」
曹剛只當沒有聽見，扭頭看向毛豆豆，「豆豆乖！今天晚上就住醫院，讓你爺爺陪你。明天早上我送你姑姑來換班啊！」
毛豆豆皺了皺眉頭，「姑姑不上班嗎？」
曹剛挑了挑眉，對著毛豆豆伸出兩手指頭，「豆豆，看看我的手指頭，這是幾？」
毛豆豆抿了抿嘴唇，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拋出一個字，「二！」
曹剛這才點點頭，「看來，豆豆腦子沒問題，就是過得不知道天日了！明天星期天，你姑姑沒課……」
毛豆豆這才明白曹剛演的是哪一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了笑。
看到毛豆豆還笑得出來，曹剛的心放下了不少，跟毛大柱又囑咐了兩句，這才轉身騎車走了。
曹家莊就在鎮邊上，是周圍一等一的富裕村子，曹剛騎著車，沒幾分鐘就到了。
還沒有走進家門口，耳邊就聽到自家娘罵罵咧咧的聲音。
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毛小丫錢給少了。
曹剛他娘方翠翠，那可是個精明人。
當家三十年，那就沒有剩過一口飯，浪費半粒米，就連米鍋巴，那都是拿來煮粥吃了的。
在她心裡，毛小丫嫁到曹家，那一切就都是曹家的了，工資全都該上繳。給娘家買米買面什麼的，就是吃裡扒外。
她小兒子曹毅還沒有結婚呢！以後她得跟著小兒子生活，她可不得給小兒子打算？修房造屋，結婚生子，那一樣不要錢？
曹毅可沒有曹剛本事，在陶瓷廠做工人哪有什麼油水，她不多給曹毅張羅點，以後受苦的還不是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