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偶（二十四）

瑪麗娜穿著精緻漂亮的黑色哥特風裙子，紅色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頭上帶著一個王冠樣式的精緻髮飾。她的腿斷了一條，只有一條腿放在沙發上，穿著黑色的中長褲襪，顯得落寞又沉寂，卻也有一種殘缺的美，和她身上的衣服有種詭異的契合感。

瑪麗娜坐著的位置剛好在窗子下面，月光透進來的地方，淡淡的月光在她的臉上形成一片濃重的陰影，一線黑白，明顯的分割線。

見到安進來，瑪麗娜頭微微偏了偏，「A……n……離……開……這裡……」

她的嗓音像是擱置了很久的小提琴，發出的聲音破碎到難以辨識，不過可以依稀聽到一點清澈的餘韻，那大約是她本來的聲線。

安深呼吸幾次，強自冷靜下來，打量著瑪麗娜，發現她的聲音之所以這麼破碎，是因為脖子上的傷口。雖然被黑色蕾絲的choker遮住了部分，卻還是可以看到瓷白的脖頸上面一道道猙獰的傷痕，幾乎將她的脖頸整個划斷了。

安看著那幾道猙獰的傷口，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她看著都覺得脖子很痛。

並沒有理會瑪麗娜，安將黑色山羊拿出來，「你說好的，可以幫我畫下削弱瑪麗娜的魔法陣，現在就開始吧？」

黑色山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渾厚，如同打雷一般，「當然可以，你需要收集幾樣東西，土、風、水，火……分別放在五芒星的頂點，完成後自己站在最後一角。」

黑色山羊說著竟然漂浮起來，與此同時，月光灑下的地板上，也浮現出一道道的痕迹，逐漸構成了一個五芒星魔法陣的圖案。

「滾……」瑪麗娜見到黑色山羊的時候，情緒突然變得非常激動，一雙紅色的瞳孔如在噴火一般，身後的紅色長發無風自動，周身氣勢凜然，顯然是被激怒了。

「安，畫魔法陣的時候不能被打擾。你將她引開，否則失敗了，我可不負責哦。」黑色山羊輕飄飄對安道。

安一聽險些當場原地爆炸，這種事情你倒是早說啊！現在安要收集東西，還需要引開瑪麗娜……不，應該是躲開她的攻擊，簡直抓狂。

但黑色山羊卻不再開口，看樣子是專心畫魔法陣了。

安不敢不將黑色山羊的話放在心上，如果魔法陣失敗了，安可不確定自己能夠解決掉瑪麗娜，如果因為這樣的事情失敗了，那她可要吐血了。

於是她只能儘力完成任務，偏偏這個閣樓還非常狹窄，雜物也很多，魔法陣佔了大半的空間，安只能在有限的空間內吸引瑪麗娜的注意力，並利用這狹小空間周旋躲避。

沒辦法，跑吧！

安發現瑪麗娜似乎對自己格外注意，自己不需要做過多的事情，就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大約那個人偶也知道自己是最終決定要殺死她的人吧？這讓安的心情格外複雜，不過這樣的話，倒可以讓魔法陣順利完成了。

瑪麗娜的速度並不快，攻擊方式也非常單一，只是猛衝過來，以手為刀造成殺傷。

但她的殺傷力真的很強，安親眼看見瑪麗娜因為控制不好力道和速度而衝到牆壁，然後她的手掌整個都陷入了牆壁內部，厚重的木料在她手中如豆腐一般，沒受到一點阻力。

安見到這一幕，頓時一陣頭皮發麻，如果這雙手切割在自己身上……

「出……去……」瑪麗娜彷彿感覺不到脖子上的傷口一般，一直斷斷續續地重複著這兩個字，瞳孔也越來越紅，彷彿在燃燒，又彷彿在流血。

安在狹小的空間中繞來繞去，心裡琢磨著山羊需要的四種東西，土……這裡有的是灰塵；風……自己吹口氣形成的風不知道行不行？火……

想到火，安瞥了一眼旁邊，那團青白的小火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這團火應該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至於水……海姆說過人偶不需要喝水，所以這座大宅中應該是沒有水的……

「完成了，人類小丫頭，你收集的東西呢？」黑色山羊突然開口，漆黑的眼珠看向安。

安趁機躲開一次瑪麗娜的攻擊，從一邊的柜子上掃了掃，捧起一捧灰塵，「土，這個可以嗎？」

「可以。」黑色山羊面無表情，指點著安放置灰塵的位置。

安將灰塵放在魔法陣中五芒星的一角，將青白小火放在灰塵旁邊的五芒星頂點，然後走到風的頂點，一臉認真地看著黑色山羊，「我吹口氣……」

「吹。」黑色山羊繼續高冷。

「水……」安拿出刻刀比劃了比劃自己的手腕，「血，也可以吧？」

得到肯定答案之後，安不再猶豫，一刀劃下，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血液足夠之後，安按住傷口，眨了眨眼，又眨了眨，「一點……一點都不疼……超不疼的……」

瑪麗娜似乎也被這變故驚呆了，一時間都忘記追逐安，直到安走過去將她拖到魔法陣，她才反應過來掙扎，「放……A……n……」

安輕聲道，「對不起，我要救我的朋友，米娜沒有錯，你不該害她的。」說著轉身，走到五芒星法陣的最後一個頂點。

「啊——」瑪麗娜被月光照在身上，頓時開始劇烈掙扎，彷彿極為痛苦。

但是她卻並沒有發出很大聲的尖叫，因為她的脖子和聲帶差不多被完全毀掉了，只能拚命掙扎，發出破碎的、誰也聽不懂的喊聲。

「就是現在了。」等瑪麗娜的聲音小下來，黑色山羊提醒道。

「嗯。」安不再猶豫，上前一步，舉起帶著血跡的刻刀，一刀揮下。

瑪麗娜的聲音戛然而止，紅色的瞳孔定定看著安，裡面的光芒迅速變得暗淡，嘴唇動了動，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人偶的死亡是很安靜的，就像珈倫一般，它們本就是沒有生命的東西，有了靈魂便可以思考，可以動作。而將靈魂抽離之後，這一切的行為便戛然而止，就像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

安的任務終於完成了，她救下了自己的朋友，所以她的殺戮是值得的。

安伸手將瑪麗娜的身體抱起來，她想將這個人偶的身體埋葬，卻聽到叮地一聲，瑪麗娜衣裙裡面調出來一個東西，仔細一看，卻是一把鑰匙。

一把銀色的鑰匙，舊舊的，上面還有斑駁的銹跡和細微的划痕，看上去不怎麼起眼。

這樣的鑰匙，她自己身上，也有一把，但並沒有派上用場。

「靈魂，我收下了。」黑色山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沒有饜足的開心，也並沒有不快，「你可以將我交給那個人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