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你

2004年3月7日下午5點半。

慶州一中。

劉澤騎著自行車剛到學校門口，一輛豪華車從後面呼嘯而過差點兒碰到他，一個急速打彎停在門口，蘇安安從車上蹦蹦跳跳地下來，劉澤看了一眼繼續騎車往裡面走。

「爸爸再見。」蘇安安看到劉澤，跟爸爸打了個招呼就急急追了進去，追到劉澤到停車場已經氣喘吁吁。

「劉澤，你怎麼看到我都不打個招呼呀。」蘇安安彎腰大口地喘息著。

劉澤看了她一眼，自顧自鎖車，皺著眉頭冷著臉硬邦邦地吐了三個字道：「沒看到。」

「這樣啊。」蘇安安有些不開心，不過她很樂觀，馬上就開心起來道：「那我們可以一起從這裡走回教室。」

「不了。」劉澤依舊惜字如金、毫無表情。

說完也不管她就往學生活動中心那邊的側門走去，讀高中以來，僅僅在男生宿舍住了一個多月，他就適應不了一群男生的群體生活，每天晚上嘰嘰喳喳的聊天尤為折磨，直接在學校旁邊的花木基地租了房，房東一家全不在，帶著大院子的前後六間房子，就他一個人，每天晚上黑乎乎，他也不覺得害怕。

似乎，他天生就喜歡隱身在黑暗的孤獨中。

蘇安安揪著嘴，恨恨地看著他，看他走得足夠遠了，才嗔道：「真是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腳上踢路上的石子，嘩啦啦響，「壞死了，壞死了。」

「安安。」一個陽光的高大男生走過來，笑嘻嘻地打招呼，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愛意，畢竟蘇安安穿著時尚，嬌滴滴的大小姐，齊劉海的髮型，漂亮又可愛，學校里很多男孩子喜歡她。

蘇安安生氣了，喝道：「錢同學，你應該叫我蘇安安。」

「不是從小時候一直這麼叫嗎？」

「這裡是學校，不能這樣叫我，否則，哼。」

「好好好，蘇安安同學，我們一起去教室吧。」錢兵絲毫不生氣，兩家世交，兩人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

「誰要跟你一起去教室呀，我要去宿舍。」

「你不是不住宿舍嗎？」

蘇安安把氣都撒在了錢兵身上，「我去哪裡要你管嗎？就是去宿舍。」

「好，好，你去，你去。」錢兵依舊堆滿了笑臉，待得蘇安安離開了，才恨恨地吐了一句，「死撲克臉！」

分明是在罵劉澤。

晚自習準時在六點鐘開始。

劉澤在慶州一中高三2班讀書。

慶州是一個中部欠發達的小城市，這裡的學生唯一的出路還是讀書。

今天正好是周日的晚上，高考即將來臨，學校好不容易給同學們放了一天假回家看看，接下來直到高考前三天都不會再有休息。

劉澤來到教室里就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緊迫感，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即便晚自習還沒開始，老師不在，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黑板上高考倒計時60天，非常醒目。

平時一些調皮搗蛋的傢伙這時也都沒了聲音。

一個高考就把大家折磨成這樣，小地方普通家庭的孩子想要出頭確實只有這一條路，每一個家長抓得都很緊，每個學生都承載一個家庭的期望。

對劉澤來說越快高考越好，而且他一定會選擇一所離家最遠的大學，儘管清華大學，他也考得上，卻一直隱藏著真正的實力。

他心不在焉地走進教室，目光從來都不會聚焦在別人身上。

蘇安安的目光卻一直聚焦在他的側臉上，殘血的斜陽些許光芒灑進來，有一瞬間打在他的臉上，平添了一股神秘的魅力，小蘇同學又犯起了花痴。

劉澤來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這是第三排靠左邊的位置，同桌蔣晨跟他的關係還行，算是班級唯一還能說上幾句話的存在，而前面坐著是蘇安安和她的閨蜜孟雪。

一股肅殺的氣息，班主任顧卿走了進來，班級馬上肅靜，一根針掉下來都會格外明顯，能聽到有些同學粗重的呼吸聲。

同學們都低著頭不敢去看講台上的人。

劉澤緩緩地抬頭掃視了一眼顧卿就低下頭看自己的書了。

慶州一中最美女老師！

2班老班主任在高二暑假補課時突發腦梗，小姑娘臨危受命剛從省重點師範大學畢業就帶班主任，實際上也就是22歲不到的年紀。

一副OL打扮，典型的教師筒裙，濃郁的知性氣質，只是那面色很是清冷嚴肅，目光掃視之下，同學們只得退避三舍，看著書本假裝寫寫畫畫。

私下，大家都叫她顧魔女，訓斥學生如同訓孫子。

顧卿掃視著下面的學生們，冰冷地說道：「同學們，高考的戰役馬上就要打響，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無比的殘酷。」

「那最後的成績幾乎就決定你們將來的命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擠出去，那就是鯉魚躍龍門、飛龍上九天。」

「跳不過去？哼！掉到水裡，那隻能爬上岸繼續來一次。」

果然又是這一套！

慶州一中雖然是慶州最好的高中，但教育還是非常落後。

2003年的高考升學率，一個班級60人，平均下來能過本科線的人不過10人左右，能夠上重點線不過3-5人，這就是殘酷的事實，班級里現在坐著的絕大部分人都必須復讀。

復讀一年能夠再考上大學的人，大約佔60%。

還有一部分人必須復讀兩年，甚至三年，就為了讀一個大學，花費了多年光陰和幾萬塊錢學費，畢業之後呢？混跡在大城市也是艱辛。

蘇安安聽得心不在焉，她的座位在劉澤前面，拿出小鏡子看著低頭沉思的劉澤，男孩子的專註總是很有魅力，濃密的眉毛時不時皺起而抖動，輕咬著嘴唇只覺得更加好看，只是他這難以接近的性格，每天也只能通過問兩道題交流一下。

他總是獨來獨往，不太與班級里其他同學交流，離群索居的孤寂，讓蘇安安感到心疼，很想深入到他的內心融化那一層硬硬的堅冰，但是劉澤並不給她機會。

劉澤是高三2班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年級穩定在前十名。

顧老師今天的訓話尤其多，讓蘇安安有些煩躁，還等著向劉澤請教問題。

蘇安安寫了一張小紙條，從桌子上面遞過來，劉澤卻根本不接，只能掐了掐他的腿才接了過去，兩人的手只是一接觸就馬上分開，蘇安安還是覺得有些觸電的感覺。

劉澤看了一眼就揉碎了丟在地上，他現在只想高考結束，儘快離開家，遠遠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