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除夕舊影

燈籠是我們一起走路去附近的小市場挑的，那裡是平常居民才會去買新年用品的地方，一般人認不出來顧子墨。

以前小的時候，我們住的巷子，都會到那兒去買東西，家家戶戶掛著燈籠，放鞭炮，吃湯圓，才算過年。

這些年來來去去，身邊的人一點一點的在變，能陪伴一刻是一刻，越來越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顧子墨年三十還是從外地趕回來，推掉了春節晚會的出場的邀請。

他的事業雖然因為我被打壓，但是也因為我回歸正軌，甚至資源更好了，Jackson因此對這件事沒有說什麼，就放顧子墨回來跟我過年了。

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生活習慣都差不多，顧子墨對很多東西也不挑，我們兩個人一合計，自己去買了東西，自己貼了對聯，買了鞭炮燈籠，食材，兩個人在家過年。

阿姨在年前就被我發了紅包放回老家了，房子里只剩下我跟顧子墨兩個人。

「念念，這是長大后，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年。」顧子墨臉上起一坨紅暈，整個人看起來心情很好。

「是啊，這也是我第一次單獨跟別人一起過年。」我對他回以微笑，在餐桌邊坐下來。

顧子墨從廚房裡把最後一碗湯端上來，坐到了我的對面。

「念念，你記得嗎？我們小時候一起在我家放那種小焰火，結果把我媽的毛巾燒著了，最後我害怕的躲到你家不敢回去，還是我爸出來把我哄回去的。」

顧子墨彷彿回憶往事一樣，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臉上掛著回憶的微笑。

「記得。」我也笑著回應他。

那次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顧子墨的爸爸，他的爸爸是個飯館的小廚師，身上都是油煙味，但是唯獨對顧子墨很好，很寵愛，這也是顧子墨小時候為什麼是個小胖子的原因。

「那個時候真傻，又不是什麼大事卻怕的要死，害怕被罰，躲在你家不敢回去。」顧子墨給自己杯子里倒了杯紅酒，給我倒了杯熱牛奶，抬起頭臉色通紅的看著我。

「轉眼我們都大了。」我說到。

從敏感倔強不服輸的小孩子長到大人，我沒有以前那麼厲害了，顧子墨卻變得更優秀了。

誰也不會想到，當年那個胖嘟嘟的沉默寡言，被欺負也不知道換手的男孩子會長成今天這樣清秀可愛的樣子，引的無數女孩子心動。

「子墨，你告訴我，小時候為什麼別人欺負你你都不知道還手啊？」我夾了口菜到他碗里，喝了口牛奶，胃裡頓時暖了起來。

顧子墨慢慢的舉起紅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眼神飄忽的看著我。

「那是因為我爸告訴我，打人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就算被欺負了，不理他們就是以暴制暴是不對的。」顧子墨極為認真的說，又給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

外面的煙火璀璨，天空中綻放一道道絢麗的煙火，煙火升空到綻放的聲音竄在耳邊，流光溢彩，照的眼前的人面色燦若桃花。

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顧子墨看到我不可置信的樣子，一點一點的酌著杯子里的紅酒，加強了語氣道：「你別不信，我說真的，我不是打不過他們，我是懶得理他們。」

「切～」我擺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鬼信，明明打不過，要不是我罩著你…」

顧子墨上來就不服氣的打斷我的話：「什麼你罩著我，後來不是我罩著你嗎？不然你早被欺負死了，年紀小小的，樹一堆敵。」

「哪裡，明明是我罩著你，不然你早被欺負慘了。」我賭氣的說著。

最後兩個人看著彼此一臉孩子氣的樣子笑了出來。

真是的，一點以前的小事也扯出來爭。

或許是氣氛感染吧，好像一下子有無限感嘆。

「念念，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一個人也不怕那些女孩，還把她們嚇跑了，牛的不行，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個女孩肯定是個霸道的。」顧子墨自顧自的喝著酒倒豆子一樣的回憶。

「可是後來，我受欺負了，又遇見你，你把她們嚇跑了，救了我，我又想，這個女孩子原來沒那麼霸道，還有點仗義，然後就想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跟你玩到一起去了。」

顧子墨眼睛眯起來，像在看著遠方一樣。

「原來你跟我來往，就是這個原因啊。」我恍然若悟的說。

「後來你被我帶壞了，那你爸豈不是恨死我了，他的乖兒子被我帶成小痞子了。」我調笑道。

「你以為我是那麼容易被你帶壞的嗎？」顧子墨直接嗆了我一句。

「說起來，很多年沒有見到你爸爸了呢，你父母呢，現在怎麼樣，你後來搬走了，就再也聯繫不上了。」我一邊吃著菜一邊給顧子墨碗里夾。

「搬家是因為爸爸的工作，後來，他得了胃癌，沒過多久就死了，我媽媽，也跟著跳樓了。」顧子墨輕描淡寫的出口。

我的動作恍然頓住了，看向顧子墨。

他迷離的眼神里，好像盛著整個冰冷的黑夜。

他的父母，死了。

記憶里那個平頭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的人，那個圍著圍裙很溫柔的女人，竟然死了。

顧子墨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我也沒有主動問過。

小時候，我是羨慕過他的，他有愛他的父親，疼他的母親，而且他的爸爸媽媽跟舊巷子里那些成天為幾毛錢爭長短的人不一樣，他的父母，總是待人和善，常年都是在微笑，好像從來沒有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

「對不起。」我看著顧子墨，低聲道歉。

「沒關係。已經過去很久了。」顧子墨仰頭又一飲而盡。

過去很久了…

顧子墨，是什麼時候成為孤兒的，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事業有成，所以我主動忽略了他的艱辛，沒有去問他。

這些年，他一個孤兒，在韓國，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子到如今躋身一線的男星，背後的付出，恐怕則是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吧。

我手搭上他的肩膀，認真的盯著他。

顧子墨也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迷離依舊。

「念念。」他突然開口道。

「永遠陪在我身邊好不好？等孩子生下來，別再走了，我照顧你一輩子。」顧子墨握上了我的手，他的手掌是灼熱的。

不像司少臻，司少臻的手掌更加寬厚。

顧子墨的眼神迷離，看向我的時候帶著幾分哀求，幾分詢問。

我心裡一動。

看著他那張清秀的面孔，此刻帶著微醺，面色微紅，我知道他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酒精。

我不動聲色的把手抽了回來。

帶著孩子，怎麼留在他身邊，他是一線明星，生活時時刻刻都被關注著，他的生活不能出現任何污點。

一個單身媽媽，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兩廂沉默。

顧子墨看著我，也沒有問。

我站起身子，踱步到不遠的窗邊，黑色的猶如幕布一樣的天空，綻放一朵朵璀璨的煙花，這片區域放煙花的倒很少。

「子墨，你看，好美的煙花。」我站在玻璃窗前輕聲的說。

「可是煙花再美，也不能留住，你說對不對？」我幾乎是貼在玻璃窗上，背對著他說。

背後有輕微的響動。

再轉身顧子墨已經站到了我面前。

他比我高，我此時正對著他的下巴。

「是啊，煙花再美，也留不住。」顧子墨眼神恍惚的越過我看向窗外，我知道他是在看天邊的煙花。

「子墨，煙花就應該在它最美的時候，好好的欣賞，對不對？」我問他。

顧子墨低下頭，目光正好跟我對上。

半晌，他的眼睛笑起來，像皎潔的月光投射進一泓平靜的藍色湖水，笑的讓人心裡生出幾分悲傷起來，他的嘴角也隨後上揚起來。

「念念說的對，沒有什麼東西是能永遠捉住的，最美只在一瞬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你想說的是這個對不對？」顧子墨盯著我問道。

「嗯。」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對於顧子墨，他是我最後一個信任的朋友，甚至可以說是親人，早就見過了承諾的不可靠，我更加不會把未來寄托在一句話上。

顧子墨伸手把我攬在他懷裡，手掌一下一下的撫著我的頭髮。

我任由他抱著我，靠在他肩膀上。

這麼好的男孩，被他愛上的女孩子，應該很幸福吧。

我這樣想。

忽然目光一轉，窗外的路燈下，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定定的朝著我望過來。

我渾身一緊，急忙脫離了顧子墨的懷抱，趴在玻璃窗上看，孤零零的路燈下，白色的燈光灑在路面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

司少臻，剛才那一瞬間，我明明看見了司少臻！

為什麼不見了，難道是我眼花了嗎？

「念念，怎麼了？」顧子墨在身後問我。

我保持著我貼在玻璃窗上的動作，冰冷的玻璃直接透過皮膚涼到了心底。

司少臻，是你嗎？剛才是你嗎？

「沒事兒，看花眼了。」我轉過身來對顧子墨說。

我跟顧子墨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剛才的話題被掀過去，顧子墨專挑一些有趣的事來說，餐桌上兩個人言笑晏晏。

最後在顧子墨的醉酒中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