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你怎麼哭了

這個時候我才驀然發現，自己醒過來之後，只有聲音，什麼也沒看見。

一個不敢讓人相信的事實擺在眼前，我用力的拽著司少臻的袖子，心神俱顫。

「我看不見你，少臻，為什麼？我怎麼了？我是不是瞎了，少臻，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瞎了？」我拽著他的袖子不停的搖晃他的身體，聲嘶力竭的問，濕熱的液體不知不覺的就爬滿了臉龐。

眼前的黑暗讓我覺得心猶如墜入寒冷的冰窟一般，我瞎了嗎？我看不見東西了，怎麼辦？我再也看不見他，看不見這個世界，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我會不會，被拋棄？

這個問題到最後，讓我恐慌不已，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我該怎麼辦，蘇念白，你該如何自處。

「念念，你冷靜點聽我說，念念！」司少臻堅定的雙手捧住我的臉，我在他的言語下冷靜下來，只能抬頭，感受著上方那個散發著熱能的物體，但是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溫度。

「念念，你的眼睛能治好的，醫生說只是眼角膜損壞了，你放心，好嗎？只是現在沒找到合適的眼角膜，你只會一段時間這樣，別太擔心，好嗎？」他的聲音溫柔，聲聲傳入我耳邊，輕聲的哄勸，我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他還在，他還在，這樣就好了。

「別擔心，我會解決的，你好好養傷，我現在就是你的眼睛，我會照顧你，念念，你要保持心情平靜，不能動怒，好嗎？」司少臻的手撫上臉上的淚水，動作輕柔的拂去，像是在對待最珍惜的東西。

我遲疑的，緩緩點頭。

「那我的嗓子，我的嗓子為什麼能說話？」我摸上自己的喉嚨，聽見自己略微嘶啞的聲音，說話的時候有輕微的疼痛感，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別的不適。

我記得，我記得她把玻璃渣全塞進我嘴裡，我記得那些破碎冰冷的玻璃，順著我的嗓子滑下去，我記得那種味道，讓人窒息，那種玻璃的味道，我記得…

「啊！不要，我不要…」我抱著腦袋，陷入無盡的痛苦。

池水的冰冷，玻璃的冰冷，血液的冰冷，淚水的冰冷，那些模模糊糊的嘈雜人聲，那些亂七八糟的腳步聲，歡笑聲，還有她的聲音，她怨毒的詛咒，她用玻璃扎進我的心臟，她要殺我，她是真的要殺我！

我緊緊的抓著司少臻的衣服，大口的喘氣，胸膛劇烈的起伏，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身邊有幾個人，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再來害我，這個世界讓我覺得不安全，哪裡都不安全。

「念念，別怕，我在這兒，別想了，我們不想那些了好嗎？」司少臻用力的把我摟進他的懷裡，聲音起伏不定，我聽見他的心跳聲，「通通通」跳的異常的快。

「唔，少臻，他們要害我，他們要殺了我，你別走，你別走，你在這兒陪著我。」我拉著他的袖子，生怕他下一秒就離我而去，害怕自己此刻身處夢境，孤單一人。

我痛苦的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頭。

周遭都是黑暗的，都是不明的，黑暗中有未知的危險。

只有他身上的氣味，他的觸摸，他的心跳，他的聲音，能讓我覺得有片刻的平靜和安全。

「司總，醫生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我不防備的瑟縮了一下，埋得更緊。

對於未知的，都是害怕。

除了司少臻以外的人，我都不想碰。

「別怕，別怕，念念，是醫生，讓他給你檢查一下好嗎？」司少臻在耳邊溫柔的小聲問道，言語里有輕微的心痛，我連忙摟緊了他的腰，踟躕不語。

司少臻溫言勸道：「就讓醫生給你看一下好嗎？只有聽醫生的話病才能好，我就在這兒陪著你，我不走，別擔心，就讓醫生看一下，好不好？」

司少臻很有耐心的詢問著，絲毫沒有強迫的意思。

我縮在他的話里，沉默了許久才慢慢點頭。

這裡大概是醫院，司少臻在場，還有就是管家了大概，剛才聽他的聲音，我差點沒認出來。

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我才敢點頭答應。

然而司少臻的懷抱一松，我感覺到他離自己遠了一些，立馬下手抓住了他的手，拽的緊緊的不敢放鬆。

一離開他的懷抱，那份安全感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我感受不到他衣服上柔軟的質地，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呼吸還有皮膚上的熱度，心裡就會莫名的慌亂起來。

「你別走。」我諾諾的扯著他的手，生怕他拂開，拽的緊緊的。

什麼也看不見的情況下，我害怕他一鬆手，我就抓不到他了。

「我不走。」司少臻的另一隻手搭上來，把我的雙手緊緊握在手心裡，力度不可謂不大，彷彿他也如同我一樣害怕。

「就這樣檢查吧。」司少臻的聲音冷冷的，是對醫生說的。

然後他又恢復到原來的動作，重新把我抱在懷裡，我就斜斜的被他抱著，靠在他的懷裡，心裡安定了不少。

耳邊一陣窸窸窣窣，我猜測大概是醫生在拆東西。

先是掀起了眼皮，我下意識的抓緊司少臻的衣服。

「不怕啊，我陪著你。」司少臻哄小孩一般抱著我，在我頭上安慰的說。

我於是放鬆緊繃的身體。

但是過一會兒，醫生提醒要查看口腔了，一根冰涼的東西毫無防備的探進嘴裡，我還是猛然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往後一跳，那陣冰涼的感覺就退了出去。

「啊！」我抓著司少臻的衣領，埋首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那根東西，讓我想起了那天晚上，那堆玻璃渣。

「別怕別怕。」司少臻大聲的安慰道，彷彿也被嚇了一跳，另一隻手在輕拍著我後背。

「蘇小姐…」

「滾！」司少臻的大聲的吼，我不禁又抓緊了他的衣服，心猛然提起，知道他不是對我，又輕輕放下。

房間里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然後門輕響了一聲之後，才是一陣安靜。

我在他懷裡，也不敢亂動。

我沒有想到，他會發火，還是發那麼大的火。

我縮在他懷裡，一動不動，聽著房間里的沉默。

司少臻也久久沒有開口，過了有一分鐘，我才覺得不對勁，遲疑的抬頭，小心翼翼的問：「少臻？」

沒有迴音。

心裡突然就慌起來，我抬起頭要去探他的臉，手卻突然被拽住，依舊沒有迴音。

心墜入深淵，這種看不見聽不見的恐慌讓我覺得頭皮發麻，腳底發虛。

「少臻，你怎麼了？你說話呀。」我的聲音也變得哽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真的恐慌的快哭了。

「我沒事，剛才我不是對你發火，別怕。」司少臻的聲音輕輕響起，但是聲音卻有些不對勁。

一個想法在心頭凝結，我不顧他的反對，突然就伸手去探他的臉。

「念念，不——」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發出來，我的手已經摸索著觸到了一片濕潤。

心在此刻，從恐慌，變成了一片柔軟的酸澀。

「少臻，你怎麼哭了？」我哽咽著問道，手指也跟著顫抖，手上還有他淚水的餘溫。

我看不見他流淚的樣子，但是我想，那樣一個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司少臻，他流淚的時候，任何人看了，也會難過吧。

短促的沉默之後，是司少臻哽咽著聲音抱著我，他的懷抱從未如此用力，用力到我覺得下一刻就要被他勒進他的身體里，緊的我幾乎不能呼吸。

「念念，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看好你。」

「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去酒會，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念念，我看到你倒在泳池裡的時候，腦子都是一片空白，我幾乎以為自己要失去你了，我甚至在想，如果你死了，我會是什麼樣。」

「念念，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害怕就這樣失去你了，多害怕以後再也牽不到你的手，多害怕抱不到你，多害怕看不到你的笑容，你知道嗎？」

「你昏迷的時候我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只要你活過來，我什麼也不要了，我什麼也不求，我只要我的念念。」

「幸好，幸好你活過來了，只要你活著就好。」

司少臻的聲音顫抖，帶著哭腔，我整個人被他震驚的不能言語，愣愣的被他抱著，身體僵硬。

我眼中那個冷靜，睿智，不可一世的司少臻，在我面前崩潰的一塌糊塗，他所有的脆弱都展現在我面前，他因為我的昏迷而擔心害怕，因為我的醒來而欣喜若狂。

幸好，幸好我醒了，我也捨不得我的少臻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啊。

淚水滴到我的手背上，燙的我心也跟著顫抖，燙的我眼眶發熱。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我流淚，會為了我哭成這樣，會為了我變成一個我也不認識的司少臻。

因為他高傲，他冷靜，我以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會逼的他變得不冷靜，變得激動極端，到頭來，這個人卻是我。

心口發熱，我下意識的，也摟上他的脖子，緊緊跟他的身體貼合在一起。

在這一刻，我們只屬於彼此，時間沒有意義，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有他在，我就可以什麼也不怕。

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無論發生任何事，這個人也不會棄我不顧，他也會陪我一直走下去。